我媽是肝癌,全家都吓壞了,齊鳴馬上約了上海的專家一起飛過去。報告是我爸去拿的,回來,說還行,好好治療沒問題,我們都松了口氣。晚上去飯店吃飯,我們不約而同的都點了我媽愛吃的菜。他吃的努力,好像怕辜負了我們的心意。後來我媽去洗手間的時候,我爸才對我和齊明說了病情。肝内原發膽管細胞癌,肝癌之王,放化療沒用,單獨免疫治療沒用,沒有任何靶向藥物。可以說,現有的治療手段都無效,我瞬間就繃不住了。我爸說,别哭,别讓你媽知道,可我怎麼忍得住呢,隻好說,太冷了,買條圍巾去。齊銘也跟着我出來,他眼圈也紅了。我們在商場給我媽買了漂亮的紅帽子和圍巾,那是她喜歡的顔色。我一直問其名,我眼睛還紅不紅不紅才敢回飯店,我開開心心的給我媽戴上帽子。我爸說好年輕啊,真的好年輕啊,才五十多歲,怎麼突然就得了無藥可治的絕症呢?回酒店的路上,我努力讓我自己堅強起來。因為從這一天起,我就要和媽媽一起去對抗癌症,我不能比我媽先垮了。然而,上海的專家也說無能為力,媽媽根本不知道嚴重性,還輕松的說,挺好,不用做手術了。我笑了笑,心裡卻痛得喘不過氣。回城的路上,我一直問自己,是不是我太任性,才把媽媽氣病的。如果我一直做一個聽話的女兒,她是不是就不會得這樣可怕的癌症?齊明安慰我,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找出辦法的。他到處托關系,想辦法,我媽也真是沒白疼他吧。那時候是陪媽抗癌的第一階段,我們所有人的心裡都還滿懷着希望,總覺得媽媽善良了一輩子,老天不會這麼不公平。而當時我媽也确實看不出生病的樣子。回到昆明,我辭了職,齊鳴請了長假,我們每天早上陪我媽一起跑步,下午熬好中藥給他喝,仿佛一切都還好。我媽雖然嫌藥苦,也會乖乖的喝下去。想起小時候他給我磨藥粉,裝膠囊的樣子,頃刻體會到了什麼叫子欲養而親不待。兒女的成長,總是要以父母的老去作為代價,熬進歲月,卻剩不下多少時光了。四月二号,和媽媽一起洗澡擦身子的時候,她看着鏡子問我的眼球是不是有些泛黃了,看起來好像是有點黃疸了。我剛調整好的心态瞬間崩塌,我好怕呀,我害怕死神一點點逼近的腳步。那時媽媽已經開始感到痛了,也跑不動了,飯量減的隻剩下一點點,很努力也吃不下什麼。不知不覺,我邁進了第二個階段,和齊銘一起瘋狂的尋找各種治療癌症的辦法。我和秦明查閱了許多資料,聯系了有名的大醫院。後來,秦明托朋友聯系到了北京三零幺的專家,我在心裡死守着這一線希望。四月上旬,我們一家四口飛到北京,租了個兩室一廳。做好長期作戰的準備,滿懷憧憬,卻被醫生告知我們研究的那些方法根本不切實際,不想和他争,隻有絕望。回了公寓,不能說實話,卻找不出敷衍的理由。後來媽媽說,她餓了,我給她煮了一碗雞蛋面條,她一邊吃一邊說,面煮的太軟了,應該過變冷水的湯裡再放些蔥花就更好了。這麼大了,連面還不會煮。我沒說話,在心裡默默的想,媽媽多數了,我一會兒吧,不知道這些我還能聽多久,多希望你能一輩子都在我耳邊這樣絮絮叨叨下去啊。可我知道那真的隻是一個美麗的希望了。我媽簽了遺囑,把名下所有财産都轉給了我。從北京出來,我們又帶着媽媽去了山東公婆幫忙聯系了那邊一位很厲害的專家,但心裡的期盼是越來越渺茫。白天在一起的時候呢,大家都還有說有笑,誰也不去碰觸那根脆弱的弦。可到了晚上關起門啊,我就抱着秦冥哭。我想我媽大概也是每天關起門和我爸哭吧,我和他都不想把這一份絕望傳遞給對方。面對醫生一次次的宣判,我們開始走進了第三個階段,我認命了,即便心中有一萬個不願意,也終是接受了媽媽治不好這個事實,我必須學會放下,讓她沒有遺憾的離開。最後的日子是在雲南度過的。我和爸爸本來想送他進臨終關懷醫院的,可媽媽比我們想象的堅強的多,始終有着強烈的求生欲。我們最終是送他去了大醫院,為了活着做最後的努力。我人生第一次去墓園,挑了墓地,思考着我媽會喜歡的位置和樣式。死亡那麼近,我卻不想哭了,因為媽媽那麼樂觀,我要陪着她。其實我很害怕醫院的從小就怕,但自從我媽病了再無所畏懼。每天我都去看她能走就走,一走不能走就說說話說說我的未來,也說說我們的過去。有一次說起小時候我問我媽,你怎麼不教我怎麼去變美呢?連婆婆都說,你沒把我當姑娘養。我媽笑了,說,誰沒把你當姑娘養啊,我是不想你當普通的姑娘,比起怎麼美,我想你更勇敢一點,更堅強一點。就算長大嫁人,也不要做一個圍着竈台轉的女人,不要像我那麼多的知識都白學了。沒有用武之地,我瞬間紅了眼眶。原來從小他就對我抱有那麼大的期望,想我做一個世間特别的女孩,我拉着他的手說,媽媽,你放心吧。他摸了摸我的頭發,說不出話。五月二号,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我和爸爸義無反顧的選擇把他送進i c u。我知道他想我堅持治療的,哪怕是最後一次掙紮,我都要想盡一切辦法救他回來。晚上,我媽睜開了眼睛,我在i c u 外面見到她,她說她好多了,會加油的。我們仿佛是在經曆一場戰鬥,可是終究還是敗了。疼痛之下,最難挨的不是死亡,而是折磨。我媽強撐了二十多天,終于放棄了。五月二十七号淩晨,他拉着我的手說,我不想治了,理解媽媽好嗎?我抱着他嚎啕大哭。這些天,我和齊銘還有爸爸,又何嘗不是在受着煎熬。那些冰冷的管子插在媽媽身體上,讓我無比的心痛。其實我一直想說,媽媽,我不想讓那些東西紮你了,我想帶你回家。你每一聲痛苦的呻吟都在深深的戳在我的心上。我好想你,永遠陪着我。可是對不起媽媽,我留不住你了。我媽是六月四号走的。前一晚,齊銘和我一起陪在醫院,我是兩點半睡的,齊鳴是四點半,七點半齊鳴去上班。他說,媽,我下班就來陪你,我媽擠出一絲笑容說好,可九點半我媽走了。齊明趕回醫院,跪在我媽病床前,一個大男人哭的撕心裂肺。我媽媽的葬禮來了許多人。我和秦明貴在那裡,感謝親朋好友來看他。我爸一下老了好多,默默擦着眼淚。我抱着媽媽的一向陪她走過的最後一段天堂路,他是上天堂了吧。一縷青煙,扶搖直上,一抹餘晖,滿是餘香。家裡的哥哥弟弟表的堂的十二個人給他桂林為他哭泣,為他送行。因為每個人在他生前都被他照顧。來昆明讀書的,上班的都是我媽去接收拾房間,照料生活,甚至他們結婚都為我媽幫忙,嫂子、弟媳都敬愛她。出殡那天,從不發狀态的嫂子,竟然為了我媽媽在朋友圈編輯了一段文字,你對人好的樣子又溫暖又自然。在我心裡,你是珍貴的朋友一樣的存在。願你在另一個世界安好快樂。我看到最後忍不住崩潰,痛哭起來,是我媽終是去了另一個世界。但她留下了許多美好,給我們我媽種下的芒果樹,結出了果實。粉色的薔薇開了一牆,院子裡的綠植長得正旺。大家都記得他的好,他的暖媽媽天堂裡沒有痛苦了,你要好好的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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