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年前，記得孩子剛上小學三年級的樣子，好像也是這樣一個秋日的黃昏。書房裡，我坐在窗前上網，外面雨突然沒來由地下得很大。看看是女兒放學的時間了，于是出門接了女兒回來。剛做完作業，她就拿起了小提琴。

暑假報了小提琴班後，女兒仿佛有點欲罷不能的樣子。實在是很喜歡拉小提琴了啊！脊背上因為背譜架被抵出了一小塊淤青，左手的幾個指肚都起了泡，仍然幾乎是一沒事就拿起琴來練。暑假每日背着琴和譜架大日頭裡來來去去，我都覺得有點受不了了，她卻是樂此不疲。

從那首最簡單的《閃爍的小星星》開始，16首曲子一氣拉下來，直到《很久以前》。在略顯稚嫩的琴聲中，女兒帶着她年齡不相稱端凝鄭重的神色，一絲不苟地拉着，從那從未有過的過份認真的态度來看，她是完全融入了那琴聲中了。

雨聲滴嗒滴嗒一直響盈于耳，風裹着一絲清涼的寒意入我窗來。那首《很久以前》女兒拉得尤其熟練，尾聲像一聲怅惘的低語，也像一聲由久遠的歲月深處傳來的歎息，低低地萦徊不已：“很久......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也像一個無法實現的永不能忘的美麗夢境，那樣循環往複地糾纏在一個人的心裡。

聽着琴曲，我回頭看向女兒，在拉這首曲子的時候，這小小的女孩在想着什麼呢？在她短短的人生裡，那如童話般美麗單純的小小心海裡，這時正掠過一縷怎樣的思緒？是怎樣一道亮光，照亮了此時的心空？是怎樣的小歡喜，還是怎樣清淺的一絲憂愁呢？我不禁陷入了沉思......

記得才四歲多點的時候，有一次從幼兒園回來，從不向我們要求什麼的她，突然告訴我說：“媽媽，我想學小提琴。”

怎麼想起來學這個呢？和她同齡的孩子主動要求報班的，有學跳拉丁舞的，有學畫畫的，當然也有要學古筝、鋼琴和小提琴的。而據我所知，這三種像她那樣小的孩子，幾乎沒有主動要求學的。我問她：“知道什麼是小提琴嗎？

她歪着頭認真地比劃給我看：“媽媽你看，就是這樣，左手夾琴，右手拿弓子，下巴抵住托墊，這樣來回地拉，就是了！”女兒學得還挺像的，我被她的認真勁兒給逗樂了！

看來她還真知道啊。可是看着那些比她大的孩子被學業和學習班逼得苦不堪言的慘狀，我還是不贊成孩子這麼小就開始學琴。我想這麼小的孩子，隻要身體健康，不生病，每天快快樂樂地從學校回家，開開心心地和小朋友玩耍，這就好了，學習應該是以後的事情。

當然也有許多兒童教育專家研究出來孩子應該幾歲學什麼，幾歲應該開發哪方面的智力，這我是不管的。也許那樣真的培養出來許多神童，可是作為母親，我要的隻是一個心智健康的孩子，而不是一個學習的機器。一個呆闆老成的小大人。我隻知道一點，一切事情都應該順其自然，拔苗助長的結果，不僅毀了青苗，也會讓那農人毫無收成。

沒想到小小的孩子還挺固執，堅持要學，我隻好帶她到琴行選琴，到了琴行，孩子徹底死了心，因為就算最小的琴對她來說都算太大了，四歲的孩子胳膊還不夠長，夠不着琴頸，怎麼能拉呢?于是，她隻好作罷。

這一放下就是四年，其間我也想起過這事的，可是懷着私心，我故意不提。隻是希望孩子的快樂能更加持久一些，童年能再長一些。暑假的時候，孩子用無比欣羨的神情告訴我說：“我們班的尚家輝小提琴拉得可好了，校園藝術節上還表演了節目呢！”

我這才想起，在校園藝術節上，站在我身邊的孩子，看着台上表演的同學那種既羨慕又神往的癡迷表情。和她一起玩芭比娃娃過家家的鄰家孩子晗晗，是她另一個崇拜的對象，晗晗的小提琴過幾級了，一次次她不厭其煩地向我報告。

原來，她一直沒忘了小提琴。原來，一個美麗的夢可以在一個孩子的心理紮下根，發了芽，郁郁蔥蔥的成長的這麼茂盛，可以讓一個孩子保持着這麼長久的向往和歡喜。我開始後悔自己的自以為是，後悔沒有在她五歲或者六歲的時候再帶她去試試。

于是，在那個夏日的晚上，晚風輕拂，滿天挂着美麗的星子，和孩子一起散步回來的路上，我問她：“還想學小提琴嗎？”女兒快活的跳起來：”想，媽媽！”

我依然平靜地問她：“可是學琴很苦的，要背譜子，要每天背着琴風雨無阻，别人做完作業可以去玩，你還要練琴，就算練厭倦了也不能放棄，這些你都做得到嗎？”

“做得到啊，媽媽。”女兒回答的很輕松。可是我知道她還并沒有完全明白學琴的艱辛，就算我告訴她再多，許多事情也還是要自己去體會，自己慢慢學習着成長。

第二天我就帶她報了名，女兒也還真争氣，老師一再地主動告訴我，這孩子學的還快，挺聰明，态度也踏實。我這才徹底放了心。後來，女兒在小學五年級就拿到了小提琴十級優秀證書。小學畢業前，去北京參加了一次少兒藝術大賽，她所在的小組獲得了金獎的好成績。當她長途跋涉，抱着巨大的金色獎杯，回到家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那一刻我接過獎杯，百感交集，熱淚盈眶，而孩子已在沙發上悄悄睡着了。

很久，很久以前，在很小的小時候，我們都曾經是懷揣着缤紛夢想的孩子吧！那些個美好的願望在心海激蕩起多麼美麗的浪花，激勵着我們在以後山高水遠的跋涉中不斷地努力，不斷地進取，直到生命到達一個水草豐美的地方，夢想開出花朵，結出累累的碩果。

可是因為種種的原因，有些夢終究還是會随風飄散了。事與願違，在一複一日的煩瑣人生裡，我們不得不做着自己不願做的事，說着自己不願說的話，過着自己不想過的生活。

午夜夢回，許多的怨與憂在我們的心上長了草，糾結，纏繞，彷徨，使得我們心踯躅不前，就像那首《很久以前》，留下無盡的追悔和歎息，低徊不去。

但我們怎能因此就徘徊不前呢？夢想的美麗在于她永遠有着照耀人生的亮度，是你心海那一顆永不能泯滅的星辰，許多流星墜落了，可是你總能找到另一顆來代替她的光芒照亮你的生命旅程。

讓我們的心都回到很久很久以前吧，回到那充滿夢想的孩童時代，讓孩子般的純真與執着與來燃燒起我們的激情，栉風沐雨走完生命最後的旅程。

心上的月光

原創随筆：人閑桂花落

西風催襯梧桐落

幾時歸去？做個閑人，青山結廬，白發歸隐

秋深夜闌人獨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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