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幅員遼闊，每個地方都有自己的性格，地域特點就成了一個聊八萬年也聊不完的話題。

在中國所有的地域言論裡，有一句特别有名，幾乎人人皆知，這句話就是描寫湖北人的“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不管你是哪裡人，不管你認不認識湖北人，你肯定聽過這句聲名遠揚的話。

這句話有很多不同的理解，有人認為這句話是褒義，是說湖北人聰明，頑強，畢竟九個頭，九條命，聰明又堅強。也有人認為是貶義，是說湖北人狡猾，奸詐，一個人有九個頭，能不奸詐嗎。不同的人對這句話有不同的理解。這篇文章就簡單來說說這句話到底是褒義還是貶義。

要明白這句話，就先要搞明白什麼是九頭鳥。

九頭鳥是上古時代楚國人民信仰的一種神鳥。《山海經》裡面說，在大荒之中有一個神，這個神有九個頭，人面鳥身，名叫九鳳。這個“九鳳”就是九頭鳥的原型，按照山海經的說法，它的出現地就是在楚地，它是楚人信仰的神鳥。

楚人有信仰鳳的傳統。楚人是祖先是祝融，祝融就是鳳的化身，這是他們信仰鳳的重要原因之一。楚國的文學作品裡有很多寫鳳的地方，比如屈原《離騷》裡說他做夢夢到了鳳，很激動，“吾令鳳鳥飛騰兮，繼之以日夜”。從物證上來講，在湖北湖南兩地的考古發現裡，尤其是湖北江陵一帶和長沙馬王堆，能看到很多文物上都有鳳的圖案。

鳳凰是一種象征福氣、吉祥的神鳥，雖然我們到現在也沒見過真的鳳凰長什麼樣，但鳳凰在中國文化裡的地位是很高的，号稱百鳥之王。而中國人對鳳凰的信仰，很可能就是從先秦時代的楚國人開始的，因為現在能看到的最早的史書記載，文學創造，以及出土文物，都和楚國人有關。所以說九頭鳥和湖北人自古以來就是特别好友。

而九鳳不是一般的鳳，它還有九個頭，象征者無限的福氣和吉祥。“九”在古人看來是最尊貴的一個數字，比如九天、九州，龍生九子，天有九重。楚國人也信仰九，屈原的作品集就叫《九歌》，屈原的學生宋玉的作品集叫《九辯》，這些都說明“九”的尊貴。九很尊貴，鳳很尊貴，那九鳳是什麼？不用想也知道了。所以說，九頭鳥在楚國文化裡是尊貴至極的。

戰國楚墓出土的《夔鳳人物圖》

然而，這麼一種神鳥，後來卻成了兇鳥，原因是楚國和中原王朝的交惡。大家知道，楚國和中原周王室一直關系不好，春秋戰國的其他國家，至少都是正統國家，受周天子分封而建立，分封的都是自己的親戚或者功臣。但楚國不是，楚人是南蠻，它的第一任封王熊繹不是周天子的親戚或功臣，而是湖北當地土著首領，所以在周天子看來，楚國就是個蠻子國家。

楚國發展起來後，也很有個性，不服管，現在武漢話和一些湖北方言裡還有一個很常用的話叫“不服周”，意思就是不服，可見這個性格傳承了幾千年。

所以，作為正統的周人就對楚人的神嗤之以鼻，而且開始抹黑。明朝人楊慎，就是寫“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的那個，他還記錄了一個傳說，說楚人的神九鳳，其實最早有十個頭，周公很讨厭這隻楚人的鳥，命令一個射手射掉了它的一個頭，所以隻剩下九個。九鳳的一個頭被咬掉後，滴血不止，永不愈合，它需要不斷地吸人魂魄來維持自己。

九鳳從一隻神鳥變成一隻兇鳥，就是在楚國滅亡的秦漢時期到隋唐之間，用了大約五百年。這是很神奇的一件事情，《山海經》裡記載的這隻楚人信仰的神鳥，那麼一個光輝的形象，突然在中國的古書裡消失了，變成了一隻吸人魂血的惡鳥，一個褒義詞變成了一個貶義詞。

九頭鳥焚城

從漢晉之後，楚人竟然也不信仰九頭鳥了，而是防備九頭鳥，因為它是兇鳥，這就帶來了一些習俗。寫《水經注》的郦道元到南昌一帶的時候，發現那裡的小孩穿衣服都不能把肉露在外面，要包得嚴嚴實實，因為要防備九頭鳥來吸魂。

《荊楚歲時記》記載說，楚人每到固定時候，家家戶戶都要把燈熄滅然後錘床，把九頭鳥趕走。

這就是九頭鳥的故事，其實很難說出九頭鳥從神鳥變成兇鳥的具體原因。而現在的這句“天上九頭鳥，地上湖北佬”，也和九頭鳥的命運一樣，有兩種不同的理解，有的人認為是說湖北人很聰明，有人認為是說湖北人很狡猾。

我想說的其實隻有一句話：中國人是什麼樣，湖北人就是什麼樣。中國人是什麼樣，每個省的人就是什麼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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