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咖啡廳，陳钰鄭重其事地告訴我：“小魚，我戀愛了”。

提起“戀愛”兩個字的時候，她眼裡的笑意一點一點彌漫開來。

陳钰很倔，我從沒見過這麼倔的女生，在這個鋼筋水泥混合的城市裡，她也把自己給澆築成了一塊鋼鐵。

我忘不了她的眼神，像壁爐裡逐漸蔓延的火光，風吹不弱，水澆不熄。

以至于我常常認為，她不需要朋友，不需要伴侶，隻要給她一條路，哪怕荊棘叢生，她也會走下去。

看着她蕩漾着細碎星光的眼睛，我也不禁微笑，等不及問前因後果，脫口而出一句：“祝福你呀。”

陳钰點了杯冰美式，雖隔着一段距離，也聞到了杯裡泛出一股苦味，是我一直不敢嘗試的口感。

陳钰卻啜下一口，細細品味着，爾後問我：“要聽故事嗎？”

我連忙點頭。

02

“我和他，是在展會上認識的。

你也知道，我是做展會布置的嘛，有時候忙起來沒日沒夜，不僅要面對各種裝修擺設上的問題，甲方的刁難才最為緻命。你說我倔，可我不敢軟下來。”陳钰低頭。

“那天我面色絕對特别差，也沒來及補妝。可他不介意，他跑來問我要微信，直言說喜歡我。”

她又呷了口咖啡，“你知道，我是個脾氣很臭的人，又倔又犟，又打死不肯認輸。”

我歎氣。“你還說要一輩子孤獨終老呢。”

“是哇，所以那天遇到他，我還奇怪了一下，拒絕之後又被搭讪，搞得我有點惱怒，心想這個人怎麼聽不懂人話呢。”

“我就想着和他開個小玩笑。

我手機号就是微信号，那天我穿着裙子，沒拿手機，就讓他拿出來手機，打了十位數字，然後告訴他最後一位數自己猜，緣分到了自然就猜出來了。”

“對這點難題都知難而退的人，也沒必要當我男朋友。”她眨眨眼，臉上難得帶着點孩子氣，我也不自覺地跟着笑出來。

我好奇地問：“後來是怎麼加上的。”

“哈哈哈哈......”陳钰突然笑出聲來。“按常理說，應該微信上把十個數字試一遍，猜網名也能猜出來，對吧？可是那傻瓜，真的挨個打了一遍電話。”

有時候，現實比戲劇更有趣。

03

“那天完事兒了我好不容易有個休假，正在家裡睡覺，他打電話來了。睡得正香被吵醒，給我氣得接起來就罵。”我跟着腦補了一下當時的情景，不覺莞爾。

“他有點吓到了，結結巴巴地跟我說，這是他打的第七個電話。”她停頓了一下，用杯子抵住下巴看着我。

“小魚，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認識過一個人，這麼笨拙，又這麼勇敢。他打了六個陌生電話，第七個是我。還收到了四份祝福。”

我摸摸她的頭發，看着眼前這個有些納悶和茫然的孩子，氣氛安靜了下來。

“第一個電話尾号是0，接電話的是位大哥，他道了聲歉就挂了。

第二個電話是個小姑娘，她跟他說他打錯了，聽到他道歉還說了句沒關系，又說希望他能找到那個人。”她的眼睛亮晶晶。

“唉，那姑娘是怎麼知道的？”我問。

“那個傻瓜，跟人家道歉是這樣的：對不起，我不知道她的具體号碼。笑死我了，哪有人說話像他這麼笨呢。”陳钰吐槽完，又慢吞吞抿了口咖啡。

我着急地催促她。

“第三個是空号。第四個是個逃課的高中生。他又勸人家好好聽課。

那小姑娘跟他講不想學習，覺得學習很困難，想去更遠的地方看看，但又覺得自己沒有能力。他倆聊了好半天。最後那姑娘說希望他能找到我，還希望我倆能幸福。”

我睜大眼睛不可置信地問：“你确定這是真事兒嗎？我覺得像是編的，太太太稀奇了。”

“我也不相信。你知道，都市的生活，冷漠是本色，掩飾是自保。

我們雖然都蝸居在城市邊角，一年也看不到幾次日出日落，但心裡還是很懷念童年無憂無慮的時光，想做回那個追着風奔跑的孩子。”

我呆呆地望着她，有點說不出話來。

04

“第五個是個單親媽媽，剛離婚，手忙腳亂地也沒看來電顯示，以為是閨蜜，在那大吐苦水。

他沒吭聲，先聽完了，然後小心翼翼地安撫。那單親媽媽這才知道，她訴苦錯對象了。”她說這話的時候，嘴角明媚地上揚着。

“他真是個好人。”我感歎。

“可不是嗎？第六個是個上班族，聽見他來電說了句打錯了就挂了。第七個是我，把他罵了頓。”她掩飾性的舉起杯子喝咖啡，咕咚咕咚地有點像小松鼠。

“我答應給他一個機會。

他是個和我完全不同的人，不論是對待工作還是對待感情，我習慣了思前想後，權衡利弊，而他直來直去一根筋，不會想太多，很多時候是憑感覺在做決定。

他會深夜來公司送我回家，也會陪我騎着單車到處跑，偶爾的口是心非他能看透，時不時的小任性他也能包容。

直到遇見他，我才終于發現，原來這樣糟糕的我，也會有人愛。”

“再後來，他就成了我男朋友。他得到的第四份祝福，來自我。”

我擡眼，仔細打量着這個我從高中就認識的姑娘，生活把她打磨成了一顆堅硬又圓滑的銅豌豆。

看着毫無棱角，内心卻裹着利刃般的尖銳，也隻有在我們面前，她才會放松自己。

可如今，她的鋒芒收斂了些，氣場變得非常柔和，讓人如沐春風。

大抵是，如今有個人可以陪伴着她前行，不用在孤寂的夜晚，一個人騎着單車滿城晃蕩；也不用夏天買半牙子西瓜，吃一半扔一半。

她内心豎着一道牆，怎樣的重擊，都無法鑿出點光亮來，而愛，可以輕而易舉地打敗所有的堅硬，讓她展露出柔軟的内在。

回家的路上，我一個人慢慢走，正好是夕陽西下的時辰，周邊行人來去匆匆，他們也将前往他們的目的地。

而陳钰，那個倔強到穿着盔甲生活的姑娘，也終于找到合适的人陪她一起歸家了。

一生中我們會遇到很多人，有人令你戴上面具，有人使你築起心牆，有人欺負你，有人欺騙你。

但也有很多人，會願意跨越千山萬水，克服一切困難，來到你身邊，讓你感受到愛與被愛的美好。

倔強如陳钰，設置了那麼多禁區，也有人願意堅定堅決地走進去，溫柔地擁抱她，告訴她，她值得被愛。

作者簡介：林有魚。向往南方的北方姑娘，家裡有貓心裡有海，想做個舉重若輕的人，會為每件值得感動的事流淚。對什麼都抱有警惕之心，除了愛。

卿久寄語：開始一段感情，需要彼此都有勇氣，一個敢于主動，一個敢于接受，而我們身上稀缺的，恰恰也是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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