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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中是炎黃始祖的發祥地,喪葬文化悠久而厚實。喪葬屬于古代“五禮”中的“兇禮”,長期以來,人們遵循“生,事之以理,死,葬之以禮,祭之以理”的古訓,“喪盡禮,祭盡誠”。而農業時代的親情、孝悌、道德、習俗、法律、崇拜等,在關中的喪葬文化中都有充分展示。
喪葬文化中的禁忌與講究
舊禮中的繁文缛節有迷信成分,但不排除某些講究所具有的文化背景和科學道理。關中喪俗中,人死不能言死,要說“殁了”、“走了”、“倒頭”、“晏駕”、“奄息”等,否則就是對逝者不敬。
人死後的第一件事是報喪。關中的報喪“急如星火”,不分早晚晴雨。一個喪訊按方向由數人分别面報,不能捎報。同時,主家門外挂紙幡、出門牌,告示鄉鄰村人家有喪事,免拜訪打擾。
人死以後,直系的晚輩要披麻戴孝,表示後代對逝者的孝意和哀悼,這一習俗源自周禮。人倒頭之後要設立靈位。按關中喪俗,死者腳下要點一盞長明燈,長燃不滅直到埋葬。
人沒咽氣前,就要剃頭、洗臉、淨身,并穿上事先準備好的長袍馬褂型的“老衣”。穿舊款式衣裳是因為逝者要去見遠古的老祖宗,怕老祖宗不識别新式服裝,而不讓逝者認祖歸宗。老衣忌緞和皮毛。“
緞”諧“斷子絕孫”意,皮毛是因為顧慮來生托生為畜類。人死以後,臉上要蓋一張麻紙,俗稱苫臉紙。一是怕人看見逝者臉上的痛苦,二是希望人能複活,因為一有呼吸,從紙上就顯現。
關中人死之後最少放3天,也是考慮到假死的情況。男性逝者入殓時,必須有舅家人到場,以監督是否正常死亡。同理,女性入殓時,必須有娘家人到場。
《金瓶梅》中,武大被潘金蓮毒死,入殓時就沒有親人到場,而造成了瞞天過海的冤屈。關中埋人不叫埋,叫“安頓”,有尊奉之意。另外,孝子們圍住棺材痛哭,不能有眼淚掉入棺内,說是對亡者不好,其實是變相地勸人節哀。
又如,送埋以後在回家路上,孝子不能回頭,意思是亡靈會跟着回來,其實也是規勸孝子盡快離開墓地,不要過度悲傷。
喪葬文化中的孝悌文化
關中位于華夏文明的中心,農耕文明孕育出了内涵豐富的孝道文化。“孝”是關中喪葬文化的精神内核,關中喪葬從始到終,集中貫穿着一個“孝”字。服喪期間,重孝者白天黑夜孝服不離身。所有孝子的服飾必須黑白二色。
和喪事有關的諸多事物,都帶有個“孝”字,直系或旁系的晚輩,叫“孝子”;主家要給親友散發一绺白布,叫“散孝”;男人頭頂勒一個白布圈,叫“孝帽”;人們穿的白色長衫,叫“孝衫”;孝子們手裡拄着纏白紙的柳棍,叫“孝棍”;靈前燃紙的瓦盆,叫“孝盆”等。
喪事中間用的一些物品也蘊含着孝道。如孝子哭喪拄孝棍,意為哀甚不食,行走無力,須用杖扶持;腰間系粗麻,意為悲哀消瘦、褲帶松弛,所以以粗麻系之。
而且,關中喪俗直抵孝子内心。如親人亡故以後,要燒倒頭紙,兄弟姊妹号啕痛哭;親友前來吊孝、燒紙,衆孝子要一同陪哭;從人亡到掩埋,每天一早一晚孝子都得痛哭一場,叫“舉哀”或“哭喪”;孝子們要整夜守靈,焚香燃蠟。
孝文化從形式到内心,得到了濃墨重彩的渲染。與此同時,喪事議程的本身也具有一種展示性,即借死人而做給活人看。人死以後開始“做七”,以加深對亡者的追思與緬懷。之後,還有百日、頭周年、二周年、三周年。三周年完了,才算真正的服孝期滿。
關中喪葬中的孝悌文化的另一體現便是長幼有序。再無能的老大,也有專門的“待遇”,老小社會地位再高,也不能超越禮數。
在喪事中,老大是主事的。無論是迎飯、施禮、祭拜等,都是老大在先,其餘依序;出殡前掃墓,必須是老大媳婦去;十字路口祭奠,是老大摔孝盆。這些都在展示着長幼有序的道理。
厚葬、喜喪、喪樂與哭喪
長期以來,關中地面有厚葬習俗。周秦漢唐等13個朝代在這裡曾創造了輝煌的文明,曆代帝王的墳陵遍布關中區域,帝王的厚葬直接或間接地影響着民間的喪葬觀念。
比如農村流行童男童女石膏像陪葬的做法,就有當年帝王實行殉葬的影子;喪俗是人生的最後一個禮俗,所以人們常常把喪葬視為對先人盡孝的最後機會。對富有者來講,厚葬很正常,而對于貧寒者來講,厚葬則是另外一種人生補償。
不少關中老人一生簡樸,卻對自己後事十分重視。如棺闆要盡量厚,木頭要盡量好,油漆遍數要盡量多,老衣、被衾都要上等好料等等。深究,其中不乏攀比心理。對此,我們應該摒棄,而更應該提倡“厚養薄葬”。
俗話說“人生七十古來稀”。在關中人眼中,活過70歲而逝,就是喜喪了。此時的吹打、祭奠和哭喪并不完全是悲情的宣洩了。關中人在亡者年齡的計算上,通行虛歲記數,即把逝者生死的兩個年頭都計算在内。
加之,儒家認為“仁者壽”,因此,在關中,高壽而亡者,主家少有悲痛,反有一種對逝者德行與仁義展示的滿足。同時,理智也告訴人們,人死不能複生。關中喪葬文化中“節哀順變”的思想,其實也蘊含着道家的哲學思維。
關中的喪葬音樂有着鮮明的地域特點。關中的喪葬樂器有鑼、鼓、钹、唢呐等,而主要樂器是唢呐。唢呐獨有的音色,高亢的音調,再配上悲痛的旋律,凄哀婉轉、如泣如訴,能充分宣洩出悲痛的心情。
如果四杆、八杆唢呐一起吹奏,則更具震懾人心的力量。加之其他配器,關中的喪葬音樂大起大和,古老凄美,成為關中喪葬文化區别于其他地區喪葬文化的标識之一。在喪事的不同階段,喪樂的演奏也是不同的。
人倒頭以後,悲怆的唢呐聲破空而來,悲涼的調子告訴人們有人死了,也宣布着主家喪禮的正式啟動;入殓的時候,音樂是最為悲壯的,痛徹肝肺、令人涕淚齊迸;施禮獻飯時,音樂舒緩有度,令孝子回憶逝者的事迹功德;起靈時,音樂又達到一個高峰,因為逝者将要永遠離去;送埋的路上,音樂又變得輕松悠揚,用來舒緩、調節人們連日來的悲傷,同時以免人們過于悲痛。
與喪葬音樂相吻合,關中哭喪的特色也十分鮮明,一反關中人内斂、少言、不善抒情的常态。
關中哭喪的主角是女子,而且伴随整個喪事的始終。女人們哭腔響亮,以一聲“哎――娘――”起頭,高音破空,悲從中來,且哭且唱,泣怨哀訴,一句唱完,之後便是長長的拖腔,有對逝者的追憶,亡故的痛惜,也有對自己一生坎坷的聯想與哀歎。
而男人們的哭則是撲倒在靈前,磕頭搗地。起音最重最響,一聲喊盡,後邊是短促的“呵、呵”聲,主哭詞為“我的爸(媽)呀”。尾音處常常幾斷幾連,眼閉口張、淚涎長吊。關中對哭喪有講究,如果哭者不放悲聲、沒有眼淚,或者哭聲沒有響徹天地,都會被視為不孝。
作為華夏文明的一種傳承與發揚,關中的喪葬文化也有甄别、研究與揚棄的必要。比如對祖先的祭奠,不全是迷信,本質上是一種感恩和思念。在當今和諧社會的建設中,喪葬文化對于社會穩定、密切家庭成員及鄉親、同事等關系具有特殊意義和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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