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吟》

【唐】李白

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箫金管坐兩頭。

美酒樽中置千斛，載妓随波任去留。

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随白鷗。

屈平辭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

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笑傲淩滄洲。

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

譯文

在木蘭為槳，沙棠為舟的船上，歌妓分坐兩排，一排吹玉箫，一排吹笛子。

玉杯之中可盛放千斛美酒，船兒載着美麗的歌妓，任憑它在江中随波漂蕩。

即便是仙人，也要等待黃鶴來了，才能翺翔天際；“我”這個海客，沒有心機，與白鷗嬉遊。

屈原的辭賦，可以懸挂日月之上；楚王的台榭，卻早已人去樓空，徒剩荒蕪的山丘。

興酣之際，落筆成文，可以撼動五嶽；詩成之時，笑傲人間，可以淩駕滄洲。

人的功名利祿與榮華富貴，若是能夠長久存在，那麼漢水也應向西北流去。

注釋

江上吟：李白自創之歌行體。

木蘭：即辛夷，香木名，可造船。枻：同“楫”，舟旁劃水的工具，即船槳。

玉箫金管：用金玉裝飾的箫笛。此處指吹箫笛等樂器的歌妓。

千斛：形容船中置酒極多。古時十鬥為一斛。

乘黃鶴：用黃鶴樓的神話傳說。

海客：海邊的人。随白鷗：一作“狎白鷗”。

五嶽：此處泛指山嶽。淩：淩駕，高出。

滄洲：江海。古時稱隐士居處。

漢水：漢水向西北倒流，比喻不可能的事情。

賞析

這是唐代詩人李白的一首言志述懷詩。

“木蘭之枻沙棠舟，玉箫金管坐兩頭。”這兩句是說，在木蘭為槳，沙棠為舟的船上，歌妓分坐兩排，一排吹玉箫，一排吹笛子。這是寫“美舟、美樂”。

李白的詩中物大多代表了高貴的身份，比如他喝酒一般隻喝清酒、美酒，絕少用濁酒。同樣，他乘坐的船，是木蘭漿，是沙棠舟。連給他奏樂的都是“玉箫”“金管”這樣帶“玉”帶“金”的樂器。不管是“木蘭”“沙棠”，還是“玉箫”“金管”都隻是為了表明李白不同流俗的尊貴身份。與屈原“前望舒”（月神）“麾蛟龍”“駕八龍”等表達是一緻的，都代表了一種高貴身份與精神。

“美酒樽中置千斛，載妓随波任去留。”這兩句是說，玉杯之中可盛放千斛美酒，船兒載着美麗的歌妓，任憑它在江中随波漂蕩。這是寫“美酒、美人”。這兩句還是接着一二句說的，船兒已經載着美酒與美人出發了。表面上看是駛入江中，何嘗不是駛入一片詩意的天空中去呢？江上有清風，有白鹭，有遠離現實的自由與快樂，它喚起了詩人浪漫的情懷與萬丈的豪情。

“仙人有待乘黃鶴，海客無心随白鷗。”這兩句是說，即便是仙人，也要等待黃鶴來了，才能翺翔天際；“我”這個海客，沒有心機，與白鷗嬉遊。這是寫“仙人、海客”。

“仙人”還有所憑借，“海客”卻無所憑借，所以不必等黃鶴，可以自由地與白鷗親近。這裡化用了“鷗鹭忘機”這個成語。人一旦沒有了心機，連鷗鳥也願意和他親近。辛棄疾曾将這兩句化入詞中，“谪仙人，鷗鳥伴，兩忘機。”

“屈平辭賦懸日月，楚王台榭空山丘。”這兩句是說，屈原的辭賦，可以懸挂日月之上；楚王的台榭，卻早已人去樓空，徒剩荒蕪的山丘。這是寫“屈平、楚王”。

人生雖然短暫，但是詩文可以遺傳千古。楚王雖然一時顯貴，但日後還有誰記得他的宮殿呢。詩人在這裡開始探索人生的意義。到底是要千古留名，還是要顯貴一時呢？千年曆史長河中，到底是屈原有名還是楚王有名呢？一個“懸”字，一個“空”字，已然給出了答案，隻有做屈原那樣的人，才是人生的意義與方向。

“興酣落筆搖五嶽，詩成笑傲淩滄洲。”這兩句是說，興酣之際，落筆成文，可以撼動五嶽；詩成之時，笑傲人間，可以淩駕滄洲。這是寫“詩文力量”。

這兩句實際上仍然是給“懸”字做補注。屈原的詩文，足可以撼動五嶽，笑傲滄洲。但是如果聯想起李白的自信，就不難發現這兩句何嘗不是對自己詩歌的一種評價。千百年後，答案已經揭曉，套用他自己的話是：“李白詩詞懸日月，唐王台榭空山丘。”

一般人載酒攜妓，隻會想着如何盡情享受。但李白卻是那麼超凡脫俗，寫出了無數文人的價值觀、人生觀和世界觀。這就是不一樣的李白，總是站在不一樣的高度。

“功名富貴若長在，漢水亦應西北流。”這兩句是說，人的功名利祿與榮華富貴，若是能夠長久存在，那麼漢水也應向西北流去。這是寫“功名富貴”。

漢水自然不會西北流，所以功名富貴也不會長久存在。在李白眼中，功名富貴不過都是一場過眼雲煙，轉眼成空，不如做自己喜歡的事，寫好詩詞，不同流俗。那些暫時得勢的人，也不會永遠存在，終究都會被大江淘盡。

縱覽全詩，行雲流水，一氣呵成，情感自然充沛，博覽古今，來去縱橫，理想的光輝閃現其中，高亢嘹亮，澎湃激蕩，氣壯山河，動人心魄，是述懷詩中的名篇佳作。

賞析來源公衆号：古詩詞日曆，作者：嚴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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