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對于我們那個時代的農村孩子來說,就是要識文斷字,不做睜眼瞎。村子裡上年紀的老人基本上都沒有上過學,即使認識一些,也是解放後掃盲班的成果,但有文化與沒文化的差别卻是全方位的。
伯父那時在東北駐防,經常寫信給爺爺奶奶噓寒問暖。每當郵局的郵遞員上門送信的時候,奶奶總是把本家的二伯母找來讀信給她們聽,并口述回信由二伯母代寫。
二伯母出身縣城的小康人家,上過私塾,讀過洋學堂,是一個有文化的人。三國、水浒等故事信手掂來,講的頭頭是道,讓人欲罷不能。她家的小院不大,栽有杏樹、石榴和圓棗樹,布置的很有意境。麥黃時節,二伯母家是小夥伴最喜歡去的地方,因為她總是讓我們随便摘樹上的杏吃。霜降過後,滿樹的圓棗子可以收獲幾十斤,二伯母将圓棗子脫澀後,分給大家吃。
二伯母還懂中醫,會針灸。村裡人有個頭疼腦熱,找到她在額頭上紮紮針、放放血,基本上可以緩解,我也是那個時候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這麼神奇的針灸。
二伯母也是個苦命的人。據說二伯父曾經在楊廣立将軍手下任鐵道遊擊隊的連長,當時楊廣立是鐵道遊擊隊的的政委,後來任江蘇省委書記。二伯父在峄縣戰鬥中受傷,回家養病期間脫離了隊伍,後來又跑到國民黨軍隊任連長,在淮海戰役中被俘。雖無罪惡,但因有投敵行為,被清算判刑,最後病故于勞改監獄。我們村與楊廣立将軍故裡柴胡店僅一河之隔,他們兩個人又都就讀于五所樓私立完全小學,都是有文化的人,又都先後參加革命。但造化弄人,二伯父在革命即将勝利的時候意志動搖,選擇錯誤,緻使身敗名裂。倘若他繼續投身革命,能夠活到解放後的話,以他的能力和職等,授銜個大校抑或少将也不無可能,也不至于二伯母年紀輕輕就孤苦伶仃。
二伯母含辛茹苦把兒子拉扯成人,送去西安投奔她大姑,在西安考上技校後成家立業,後來做到燈泡廠的廠長。期間曾将二伯母接去養老,但婆媳失和,難以相容,無奈之下,二伯母又返回老家,獨自生活。聽我伯父講,有一年他去西安出差,還專門約二伯母和她兒子見面一起吃了個飯,席間不勝唏噓。二伯母終其一生再也沒去過西安,一抔黃土帶走了她老人家的清苦。
時代,是小人物無法改變的洪流。逆流而上的可能會成為英雄豪傑,順流而下的隻能是随波逐流。
(楊廣立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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