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海霞

雖然父親經常改網名，但她早給他備注了名字“長耳朵”。父親耳朵“長”，她也耳朵“長”

她結婚嫁到了外地，父親一人在老家生活，姐姐離得近，回家的次數多一些。她開店做買賣，一年回家兩次就不錯了。

她的店前段時間新上了粥品，每天早上六點在店門口擺攤賣粥，淩晨三點就起床熬粥，趕上雨雪天氣，配送員忙不過來，她和丈夫還要親自給顧客送餐。她把幹餐飲發生的瑣碎事兒拍成短視頻發在短視頻平台，所拍視頻接地氣又有正能量，吸引了不少粉絲，成了本地小有名氣的網紅。

一天，她打電話給父親，本想提醒父親明天有大雪，讓父親記得穿棉襖棉褲。誰知道這話還沒說，父親便先問她：“聽你姐說，你開始賣粥了，早上三點就起來，這麼辛苦幹嗎？錢不夠，爸可以給你。”

父親這句話說得她眼淚下來了，挂了電話，她跟她姐通電話，囑咐她以後别啥話都對父親說，姐姐回：“即便我不說，也不能保證咱村裡那些看你短視頻的人不跟咱爸說呀，咱爸耳朵‘長’着呢，總能打聽到你的事情。”

此話不假，當年她去省城讀職業學院時，父親就常向同學打聽她在外的情況。父親是老師，懂得孩子心思，有些不對父母說的話，肯定對同學朋友講。

她畢業後到外地打工，父親又向她的領導和身邊工友打聽她的情況。父親第一次來她打工的地方看她，便和她的領導、工友聊熟絡了。父親退休後承包了村裡的果園，每當果園裡果子成熟了，他便打電話給她的領導和工友，說要給他們寄些水果嘗嘗鮮，順便問一下女兒的情況。

父親為人正直，最煩請客送禮這套，父親說，送水果不算送禮，這是支付給人家的“咨詢費”。

再後來，她結婚了，父親又經常打電話給親家，問她在婆家的表現，還囑咐親家，女兒有做得不對的地方，盡管告訴他，他負責教育。由父親監督着，她也差不了，和公婆相處得非常融洽。

幾年前，她開始拍短視頻，還直播賣貨，父親想打聽她更容易了，老家也有不少人是她的粉絲。

這天，她發了一條短視頻，視頻裡她騎着電動車頂着風雪給顧客送粥，大風裹挾着雪花“砸”到臉上，又疼又冰還睜不開眼。她感慨：“我現在努力賺錢，就是不希望我的孩子再受我這樣的苦。”下面一位粉絲留言：你也是父親的孩子，他也不希望你受這樣的苦呀！

她回：您這句話把我說流淚了，以後惡劣天氣就不賣粥了。

第二天，她早六點多發了一條視頻，說站在外面太冷了，粥不賣了，今天熬的粥免費送給老鐵們，誰想喝，過來取。視頻剛發布，就有粉絲評論：這樣吆喝是沒人好随意來取的，不如把粥送給環衛工人。她接受了粉絲的建議，找到了這條街上的環衛工，從她那裡要來了環衛公司領導的電話，很快，環衛公司就派人來取了。

以前，她拍短視頻從來不開美顔，“熊貓眼”是她的标簽，她想把底層百姓辛苦打拼的真實一面展示出來，苦中作樂，這樣才能展示自己的樂觀和有趣的靈魂。現在她再錄短視頻也開始輕微美顔了，“熊貓眼”一“美”而光；那種“賣慘”的，例如在風雪中、大雨中騎車送餐的視頻再也不拍了。

有粉絲給她發私信，說做直播也得學會抱團，要和本地有點名氣的網紅多互動，不僅可以取長補短，還可以一起拍視頻做直播，這樣粉絲數量肯定能增加不少。但别找那種靠臉蛋或靠罵成名的網紅，要找就找那些踏踏實實做事，能給大家帶來正能量的網紅。

她接受了這位粉絲的建議，和本地三位網紅組團直播賣了一次蜜薯，果然出乎意料的成功。

父親患有眼疾，他說，手機隻用來打電話，從來不上網，但她知道這位粉絲是她的父親，雖然父親經常改網名，但她早給他備注了名字“長耳朵”。父親耳朵“長”，她也耳朵“長”，她在父親身邊也安插了好幾個“線人”，防止父親和姐姐對她報喜不報憂。

即便沒有“線人”，她也猜到這位時時刻刻關注她動态，第一時間給她評論的人，就是她父親。世界上，除了他誰會這樣關注自己？

母親去世多年，父親也未再找老伴，把退休金攢着，作為她和姐姐的小金庫。養兒知道父母恩，她在為孩子打拼的同時也該愛一下父親的孩子了，好讓父親放心“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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