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二九不出手；

三九四九冰上走；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七九河開，八九燕來，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這是一首耳熟能詳的《數九歌》，北京一帶幾乎人人會背，其他各地雖然有所不同，但同樣有着自己的數九歌，不僅生動地描述了冬至過後，普通民衆的生活習俗，而且也是計數嚴寒時節的通俗易懂的方法，還可以幫助人們渡過寒冬。

不過，朋友們大多不清楚的是，數九歌訣，其實最早是一種巫術，目的是為招引春天、祈求嚴寒趕緊過去。巫師口中念叨着數九歌訣，手中揮舞着象征寒冬的傲梅、代表春意的柳枝，漸漸形成一種盛大的祭祀儀式。

01 順應天時，祭祀鬼神

古代人認為，祭祀是一件順應天地陰陽的事情，而四季的變化正是源于天地陰陽二氣的運動，因此，人們祭祀天地神鬼，也應該跟随四季的變化而動。

那麼，處天冬季的冬至，應該如何祭祀呢？

今天的人都知道，冬至是一年中白天最短、夜晚最長的日子，因為冬至時太陽到達離開北回歸線的最遠點，此時北半球接受太陽光照的時間最短，所以日照時間也最短。

冬至之後，白晝日長、黑夜日短，還曾有民間諺語："冬至日頭升，一天長一針。"

這說的，正是冬至之後，晝夜發生的變化。

古人對天文知識的掌握，其實遠比我們想象的要多、要深。

在古人心目中，冬至正是陰氣盛極而衰、一陽來複的節令，因此，這天的節俗當然是圍繞着順陽、助陽而展開。

《周禮*春官》中記載："以冬日至，緻天神人鬼。以夏日至，緻地示物鬽。"

意思就是，在冬至的時候，我們應該禮敬天神人鬼；而夏至時，則祭祀地神和妖怪。

為什麼如此呢？正是因為一個是陽氣發動的時節，一個是陰氣發動的時節，天陽地陰，冬至陽氣始發，當然就要祭祀天神啦！

從古至今，冬至時的祭天活動，都是一場盛大的儀式，被稱為"國之大典"。

通常，冬至時，帝王會到南郊祭天，到過北京旅遊的朋友都知道，天壇便是明清時皇帝祭天的場所，始建于明代嘉靖九年。

對應天圓地方的說法，天壇又叫圜丘，而北京還另位有個地壇，原來叫作方澤壇，也就是對應地方之意。

“古者祀天于圜丘，祀地于方丘。圜丘者，南郊地上之丘，丘圜而高，以象天也。方丘者，北郊澤中之丘，丘方而下，以象地也。”

除了皇家祭天，民間普通家庭在冬至時，也經常開展祭祖活動。

比如，《四民月令》中就記載："其進酒尊長，及修谒剌，賀君、師、耆老，如正日。"

也就是說，冬至這天，甚至上就跟過年一樣，需要祭祀祖先，為老祖宗送上酒水、供品等。

02 從巫術到歌訣

冬至會有盛大的祭祀，但這似乎跟數九歌訣沒什麼關聯？

其實并非如此，從陰陽術數的觀念來看，九是陽數，九九也就是陽氣疊加之意，數九歌訣，實際上就是通過數九的方式，來達到溝通天地陰陽、促進陽氣生發的目的。

不過，從原始時期的巫術蛻變出來後，數九歌訣逐漸演變為一種遊戲，與其說人們相信念叨這種歌訣會擁有某種神秘力量，不如說，在寒冷的冬天，人們通過數九來打發時間、苦中作樂。

最早的數九歌訣，是宋代陸泳收錄在《吳下田家志》中的一首：

"一九二九，相喚弗出手；

三九二十七，籬頭吹筚篥；

四九三十六，夜眠如鹭宿；

五九四十五，太陽開門戶；

六九五十四，貧兒争意氣；

七九六十三，布衲兩頭擔；

八九七十二，貓狗尋陰地；

九九八十一，犁耙一齊出。"

相較篇首那首數九歌訣，這首歌詞更具古意，也更加形象生動地描繪出當時的普通群衆是如何渡過冬天的。

冷得不行的時候，像鹭鳥一樣縮着睡覺，風吹籬頭，發出筚篥的嗚咽悲鳴，讓人頓覺凄涼。

什麼是筚篥？就是一種類似胡笳的樂器，聲音比較消沉悲涼。

冬天是如此難熬，窮人難免掰着手指頭計算，到底還有多久，才能過完冬天啊？

與其苦等，不如唱歌，歌聲能帶來溫暖，帶走冷意。

03 數九也是一種遊戲

除了數九歌訣，冬至還有另一種與數九相關的遊戲，叫作數九消寒圖，通常，玩這種遊戲的，要麼是文人士大夫，要麼就是大家閨秀，不愁吃穿，才以此消遣。

比如，最常見的染梅消寒圖，就是常見的閨閣女子的數九遊戲。

元代楊允孚在《灤京雜記》中記載："冬至後，貼梅花一枝于窗間，佳人曉妝，日以胭脂塗一圈。八十一圈既足，變成杏花，即暖回矣。"

按照這段文字記載，染梅消寒圖的遊戲玩法，就是閨閣女性在窗上貼一枝梅花圖，每天用胭脂塗一圈上色，81天之後，淺色素梅被塗染成嫣紅的杏花，也就到了大地春回、日暖花香的時節。

不過，後世人們常玩的染梅消寒圖，卻時常是用墨汁染梅，大概是因為玩這遊戲的人換作了文人雅士，便不好再用女兒家的胭脂了。

除了染梅消寒圖，古代還會制作九九消寒詩圖，每九就作詩四句，比如"一九冬至一陽生，萬物自始漸勾萌。莫道隆冬無好景，山川草木玉妝成。”、“二九七日是小寒，田間休息掩柴關，千家共享盈甯福，預計來年春不閑。”

通常，這些消寒詩都是瞽詞俚語，雖在宮廷流傳，卻非常接地氣。

另外，還有數九的填字遊戲，選擇九個九筆畫的字，組成一句詩，這些字筆畫中空，從冬至開始，每天描一筆，九九八十一天後，詩句描成，也就完成了這次數九遊戲。

比如，清代宮廷中流傳下來的禦制《九九消寒圖》，就是九字“亭前垂柳珍重待春風”，用詞文雅，很有古典意境。

想象一下，也許大家熟悉的康雍乾等皇帝，或是那些形色各異的阿哥們，都曾與心愛的女子一起，玩過這樣的描字遊戲呢！

不管是數九歌訣，還是消寒圖、消寒詩，從莊嚴的祭祀到輕松有趣的小遊戲、直白而朗朗上口的俚語詩詞，其實都是人們精神世界越來越豐富的表現，隻有生活富足，大家才有心思做這些事情。

冬至從宮廷重大典禮，到如今走入千家萬戶，全民共樂，不得不說，也是時代進步的體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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