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司金冉

電影《東北虎》其實跟東北虎沒什麼關系，而是講述了一群失意者的故事。片名更多像一種隐喻，既表明這個荒誕喜劇的發生地，也指向片中主人公的精神困境。而電影中多線索的叙事技巧、極度作者化的影像風格、鮮明的地域特征、寓言式的生活圖景無一不蘊含深意。

電影《東北虎》海報

作為地域符号的東北

作為一個地域特色鮮明的空間，東北可以輕易地憑借冰天雪地的環境和自帶喜感的方言得以辨認，影片開頭就對凍柿子、凍秋梨等東北“特産”進行了特寫式的放大呈現。如果說以上東北元素隻是滿足普通觀衆對東北淺層認知的話，那麼經濟衰退、人情冷漠、道德淪喪則是更為現實和殘酷的東北生活畫卷。

章宇飾演的徐東，是一個擁有編制的教師，本該潛心教書育人，但收入卻不足以維持一家三口的生活，于是他不得不在煤礦做兼職工作，兩種截然不同的工作是個人在經濟不景氣大環境下的無奈選擇。日夜工作供養家庭的徐東是辛苦且有責任感的，但同時他又是不道德的：他的妻子正處于孕期，他卻和自己曾經的女學生保持暧昧關系，出軌行為不僅是他個人道德的喪失，更是整個社會對忠誠和倫理的漠視。馬經理被親戚追債、被欠債人痛打，他的個人經曆則是社會無序、親人無情的生動诠釋，他是幫助親戚賺錢的“工具”和整個工程項目的“替罪羊”。

電影裡的鶴崗不是象征美好生活的“烏托邦”，而是一個身處現實的“異托邦”。東北的寒冷不僅指空氣、環境，更是人心、人情、人性的寒和冷。作為地域符号的東北，是“人老色衰、經濟衰敗”的代名詞，也是滋養“異化的人”的異質社會。

無力擺脫困境的個體

《東北虎》給觀衆最直接的觀感是“碎片化”，演員宛若沒有思想的木偶，影片叙事線仿佛是由不連貫的點拼湊而成，這種機械式、陌生化的表演方式和隻有因沒有果的叙事方式，使觀衆無法沉浸在導演所講述的故事中，觀衆不得不以“局外人”的身份冷眼旁觀，而恰恰是這種旁觀者的視角最大限度地保持觀衆的思考力和判斷力，得以思考影片人物的命運、思考自己所處的環境、思考導演的創作手法。

如果用一個詞來概括這部電影的主題，“複仇”無疑是最精确的。影片的三條主故事線都圍繞複仇進行：第一條是徐東為愛犬複仇，第二條是妻子美玲因徐東的出軌而複仇，第三條是馬老闆的親戚為追債而複仇。與同為複仇主題的電影《撞死了一隻羊》相比，《東北虎》的複仇似乎更接近報複。在影像層面上，《撞死了一隻羊》更具電影感，而《東北虎》更具生活感。以表現真實生活為主旨的影片，在風格分類上往往更偏向現實主義，但《東北虎》卻處處充滿了荒誕。電影有意營造“荒誕現實主義”，試圖對小人物的靈魂世界進行挖掘和探索，嘗試觸碰中國當代社會的一種整體性精神境況。

導演以“反移情”的手法塑造了一群不讨喜的人物角色，整部影片甚至找不到一個正面人物，每個角色都或多或少帶着人性的缺點和醜惡。徐東一邊盡力維持看似穩定的家庭，一邊偷偷摸摸與情人約會，被揭穿後毫不作為，任由兩個女人各自做出妥協；馬老闆開着豪車卻無力處理經濟危機，遇到讨債的隻能以死逃避；馬老闆的親戚更是以無賴和見利忘義的身份出現，為金錢而大打出手；美玲遭到婚姻背叛後以死相逼、小薇明知對方有家庭卻對徐老師不依不饒……

影片中的每個人似乎都背負着來自生活的枷鎖，卻又無力掙脫，在日複一日中耗盡一生。然而，在狗血與不堪的主線之外，導演有意插入了一些充滿詩意和理想的人物，一個是患有精神病的老羅，一個是智力不健全的小二。雖然身體有殘缺，但他們對生活依舊充滿希望和暖意。或許如影片結尾所說“挺過今天，明天可有意思了”，即使今天必須面對苟且，我們還是要積極迎接明天的太陽。（作者系西南大學戲劇與影視學碩士）

來源： 光明網-文藝評論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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