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幾個月前，阿爹的咳嗽越來越嚴重，家裡的小豬急等着賣，卻沒人能擔起這副擔子。

其實情況比那時更嚴重，畢竟那時還有章女阿爹盡心盡力地幫着跑前跑後，而且最終幫來娣家将小豬賣了個不錯的價格，可是現在，章女阿爹的腿還沒好，自己還被困在家裡呢，又怎麼過來幫忙呢？

來娣實在忍不住了，“阿爹，這都二十來天了，蔡阿伯那裡說不定已經又開始營業了呢？就算不營業，你過去讓蔡阿伯給你瞧瞧，請他開個藥方，咱們自己到藥店抓藥不行嗎？”

姆媽一怔，随即反應過來，“對呀，這死丫頭總算說了一句人話，你就讓蔡德山幫着開藥方就行，管他營業不營業的？”

阿爹已經喝完粥，說道，“這事我當然知道，隻是當時蔡德山就說，他要去一趟呂城，把跟王家的事了了，之後才會回黑木橋操心診所的事。那呂城王家的事，哪裡是那麼容易了的？弄得不好，這輩子都了不完，畢竟還有四個小伢呢。我現在摸上門去，多半會跑個空趟。”

姆媽不以為然地道，“能有多難？那蔡德山要是心硬，一句話不用多講，就已經跟那邊沒關系了。要是心軟，或是心裡還有什麼想頭，那才難辦。但再難辦，他也不會在呂城呆上個把月吧？”

阿爹嗤笑出聲，“要不怎麼說，你們女人頭發長見識短呢？他要真去呂城，說不定就不回蓋排了。”

來娣好奇地問道，“為什麼？蔡阿伯不回蓋排，會去哪裡？”

阿爹看了來娣一眼，“小伢子家，别多打聽！趕緊吃完把桌子收拾一下。”

來娣悶悶地答應了一聲，她知道定是有什麼不方便她知道的隐情，所以阿爹才不繼續往下講了。但她猜想，阿爹多半還是會告訴姆媽的。

阿爹又輕輕咳了兩下，“看樣子，我明天還真得去一下黑木橋，也正好看看老蔡那裡弄得怎麼樣了。”

正巧，東子吃完了晚飯，手裡托着個空碗，施施然準備從施大良家的東山頭下回家去。

阿爹便叫道，“冬子，冬子！”

“哎，麻子叔，叫我有事？”冬子一路小跑着過來了，順手還揪了來娣頭上的小辮子一下。

來娣的頭發在救火時被燒掉了許多，呂老師幫她将頭發燒焦後結成的小珠子一點一點地剪掉後，她的頭發就沒法像原先一樣梳成兩個辮子了。

可是，農曆八月裡天氣還是很熱，就這麼披散着來娣實在受不了，呂老師便教她将頭頂上一部分碎短發梳成一個小辮子，将辮梢披下來，和脖頸裡的長發一起再梳成一個辮子。

可是，頭頂上的那個小辮子因為有些頭發被呂老師剪得太短了，一大部分都翹着，好多大人見到了，都喜歡順手扯一把。

來娣不滿地沖冬子做了個鬼臉，她也隻在冬子面前才會做鬼臉，因為隻有冬子還将她當作一個普通的小囡。

阿爹問道，“冬子，明天你阿爹的腳踏車有人要用不？”

冬子一愣，他原以為麻子叔找他有什麼大事呢，随即搖頭，“明天不是開會的日子，我阿爹不出去。”

阿爹點頭，“那下午借我騎騎啊，你回家跟你阿爹說一下。”

冬子笑了，興奮地問，“麻子叔要去趕集了？這次準備賣多少錢一條？”

“什麼賣多少錢？”阿爹被問得有些莫名其妙。

冬子也被搞糊塗了，“不是說，你家的小豬要開圈了嗎？你借腳踏車不是去賣豬嗎？”

“誰跟你說我家的豬要開......”，阿爹說了一半就頓住了，轉頭問來娣，“來娣，咱家小豬有多大了？”

阿爹這一陣因為咳嗽，自己心情也不太好，小豬還真不在他的關注範圍内。

來娣回答，“快兩個月了，阿爹，該賣了。”

其實小豬要開圈的事，也是來娣對外說的。

前天，範臘梅的姆媽問她家的豬多大了，她正擔心小豬再長的話，草料和飼料都不夠吃的問題，就随口說道快兩個月了，要開圈了，沒想到消息這麼快就傳到了冬子那裡。

阿爹有些尴尬，“啊，那是該賣了，等我明天從黑木橋回來後，就去跟你阿叔商量商量。”然後才對冬子說道，“冬子，我這一陣又有點咳了，借你家的車是想明天去趟......”

冬子是多聰明的人，話聽一半便明白了情況，“阿叔，明天我家車閑着，到時你去騎就行。不過，你家的小豬，這次真得給我家留一條。”

來娣嘴快地問道，“冬子阿哥，你家春天裡不是抓了一條豬了嗎，怎麼還要一條？”

這時，玉芹在自家門口大笑了起來，“哈哈，等秋收之後，冬子就要辦喜事了。春天裡的那條肯定就要殺掉，當然得再抓一條了！”

施家的人也反應過來了，“對哦，之前冬子就說今年要成親的，冬子，恭喜啊！”

“冬子，哪裡的姑娘啊？怎麼我們都沒見過？”

“你是什麼人哪？要你見過幹嘛？人家冬子自己見過就成了。”

“冬子可是隊長家的公子，要嫁過來的姑娘肯定差不了！”

“那是！冬子，日子定了沒有？請樓瞎子算過了？”

一時之間，冬子倒是窘住了。

那個年代，說到親事，多半年輕人，都還是有些抹不開面子的，冬子也不例外。

姆媽笑道，“冬子，你也會不好意思啊？”

冬子苦着臉，“阿嬸，這話說的，我臉皮也不厚啊！”說着，托着他的碗，就逃回了家。

衆人看着冬子有些狼狽的身影，都笑了起來。

施大良抹着下巴道，“這小子，上次說到成親，還裝得住，今天倒腼腆起來了。"

郭春秀理所當然地道，“原先嘛，肯定是樓旺二和楊桃花替他說的人家，自己也沒多在意，所以還憋得住。現在肯定是處多了，越看越歡喜，說不定心裡不知道怎麼盼着趕緊成親呢，當然就臉皮薄了，不好意思了呗！”

玉芹大笑，“對喽！春秀嫂子可是娶回三個兒媳婦了，誰也沒有你懂這小夥子的心思！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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