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視頻,跟着昆曲頂級花旦,學一學美人執扇↑↑↑
錢江晚報·小時新聞記者 李蔚
元宵節的晚上,杭州紅星劇院後台,“京韻昆腔鬧元宵戲曲晚會”即将開場。
穿過攘攘的走廊,倒數第二間,一襲粉粉的“杜麗娘”在五彩戲裝的高高衣架後露出小半邊的身影,仿佛一抹早來的春色。
這一身,楊崑兩小時前就扮上了。久别舞台的她,有些興奮。從去年年中至今,這位文華表演獎獲得者、國家一級演員、浙江“五個一批”文藝人才孵化計劃的對象,還是第一次在劇院舞台與戲迷面對面地表演。
“杜麗娘”緩緩下了旋梯,來到候場區,執起那把金面扇,站在暗角,醞釀着“怎知春色如許”的情緒。
一聲“小姐啊~”,觀衆席上掌聲四起。
杜麗娘來了。
楊崑在《牡丹亭》中飾杜麗娘
傳承頂級花旦
這一場折子戲《遊園驚夢》就幾分鐘的表演,準備起來卻一樣都少不得,扮好後就不能坐,累了隻能往牆邊靠靠……對楊崑來說,早已習以為常,更大的挑戰是第二天晚上的《牡丹亭》專場,要拼盡全力。
驚夢、尋夢、寫真、離魂,整一套小全本《牡丹亭》的上本,要連唱兩個多小時,期間幾乎沒有休息,換裝都是掐着秒表算的。
“上本比下本累多了,唱腔之外,走位、身段、動作、眼風,一晚上演下來,汗衣全濕透,腳不聽使喚,路都走不了。”楊崑說,但是她演過那麼多閨門旦,最欣賞杜麗娘的至情至性,“可能跟我自己有點像吧”。
當年,在江山市藝訓班跟楊崑一起學戲的夥伴,講起往事帶上了那麼點戲劇性。“她呀,死活都要去杭州學昆曲。撿了幾件衣服,打包扔過牆頭,一溜煙兒跑了。”
“她們編過頭了。”楊崑笑,“我去浙江昆劇團是人才引進,這個機會等了我兩年,1994年我才下定決心,就是走的時候潇灑了點,不管前路如何,去了再說。”
楊崑報到後不久,正逢兩團合并成浙江京昆藝術劇院(現浙江京昆藝術中心),她稀裡糊塗地就撞上了“求都求不來”的運氣,得到“傳”字輩張娴、“世”字輩龔世葵、“盛”字輩王奉梅這三位昆曲旦行大家的親傳。
當時,張娴老師已逾八旬,講一口蘇州 上海話,待楊崑就像親孫女。下午在她家裡學完戲,楊崑常被老師留飯,陪着老太太喝點“花酒”,“老師講的花酒就是對着盆景花草喝點小酒。”
楊崑在《牡丹亭·寫真》中的經典一幕
2月16日《牡丹亭》專場的海報,是楊崑演“寫真”那一出的特寫,這是她最喜歡的一出戲。“雙手執筆是王奉梅老師教的,當時見老師擺了幾個樣子,就想學,姿态特别美,更有書卷氣。”
王奉梅老師教楊崑細摳這出戲,有趣的是“老師自己演,隻照當下的心情和審美來,有時兩支筆,有時一支筆,很随意。”楊崑笑起來,“從王老師這裡,我感受到的就是澹泊兩個字。”
“寫真”演的是杜麗娘因惦念柳夢梅,茶飯不思,形容消瘦,為留住自己的絕代風華,她對鏡描畫姿容,也暗示了她将不久于人世。
跟着王奉梅老師摳動作,楊崑還去學了書法和國畫,“畫眉時要有畫眉的樣子,潑墨時要有潑墨的樣子,題詩時要有書寫的樣子。杜麗娘是用盡了生命最後的力氣,我得演出這種感覺來。”
“世”字輩的龔世葵老師,教了楊崑很多戲。“當時她都退休好些年了,很怕她教戲累着。老師教戲像農忙時趕着收割,連吃飯也急吼吼的,扒拉幾口飯又開始教,拼命地傾倒,我拼命地接,幾天工夫就能把一本戲學下來。”
楊崑在《雷峰塔·斷橋》中飾白素貞
挑下《牡丹亭》大梁
“像冷門點的《刺虎》《活捉》,隻要老師肯教,我什麼戲都學。”楊崑像海綿一樣,四方學藝——
跟着王奉梅老師學《牡丹亭》《西園記》《療妒羹》《長生殿》,多是柔婉的角色;跟着龔世葵老師學《獅吼記》和《鐵冠圖·刺虎》等,拓展戲路;還向張靜娴老師學習《西樓記》《玉簪記》《占花魁》等。
楊崑在《鐵冠圖·刺虎》中飾費貞娥
楊崑在《長生殿》中飾楊貴妃
上世紀90年代末,浙昆打算把《牡丹亭》小全本搬上舞台。
她還記得,跟着汪世瑜、周世瑞、王奉梅老師去徐朔方老師(著名古代文學研究專家、元明清戲曲小說研究領域泰鬥級人物)家裡聽講《牡丹亭》,自己坐在小小的闆凳上當書記員。
“第一次去聽課,光是序,就講了一天。”小書記員楊崑聽得如癡如醉,還後悔好些地方沒聽明白,第二次帶上了随身聽,錄回來反複聽。三堂課下來,整理出厚厚一摞,“就寫在那種綠格子作文紙上,記了好幾本。”
《牡丹亭》開排,楊崑分到C組,A組是汪世瑜與王奉梅。有幾次,王奉梅老師沒趕到,汪世瑜老師就拉着楊崑排。“真是求都求不來的機會!我跟着老師練,哪裡要對視一下,哪裡要抛個眼風……”
1998年,永昆(永嘉昆劇傳習所,現永嘉昆劇團)排一個大戲《琵琶記》,需要借人。省文化廳和浙江京昆藝術劇院就派了楊崑。“苦點沒事,能學到東西就行。我二話不說,去了。”
《琵琶記》的合作不錯,所以,當永昆要恢複唯一完整保存下來的南宋戲文《張協狀元》時,又“借”了楊崑去演女主角,這回是特邀,她一人分飾貧女和“勝花”兩個角色。
排戲是在夏天,排練房在一個火柴盒樓房的頂樓,沒空調,隻有電扇。她穿一套,帶兩套,一天下來全濕透。
這部戲,6個人演12個人。“記得有一位老師,一人演了四個角色。”《張協狀元》參加了2000年首屆中國昆劇藝術節,成為一匹黑馬,一舉拿下“優秀劇目獎”。
這部戲也讓很多人忽然發現,永昆啥時候有了這麼一個女演員?憑這部戲,楊崑後來獲得“文華表演獎”。
楊崑在《療妒羹·題曲》中飾喬小青
永嘉歸來,楊崑漸漸接過本團看家劇目《西園記》《牡丹亭》,她珍惜每一次與前輩名家的合作,在他們的帶領和幫襯下,錘煉自己——
多次與昆曲巾生魁首汪世瑜及其愛徒陶鐵斧合演;與冠生大王蔡正仁合作;與王世瑤、劉異龍、陶波三位名醜數次攜手;在林為林、程偉兵、陶鐵斧的帶領下獻藝台灣觀衆,被譽為“三王一後”等。
楊崑在《西園記·樓會》中飾穆素徽
另一種傳承
春節前,楊崑在朋友圈曬出專場海報,馬上有戲迷朋友搶了票,從北京趕來,呼朋喚友地看。能一個人整晚演出《牡丹亭》裡的“杜麗娘”,這樣的昆曲演員極少了。
楊崑始終覺得,“文化藝術修養是演員完成從模仿到創造過程的重要法寶。”從老師那裡學來一招一式,唱腔動作還要一點點摳,程式節奏要慢慢地磨,還得揣摩體悟劇中人物的心靈世界,吃透人物戲情,活化技巧載體,才能找準最能對應角色的表演方式。
2015年,楊崑在浙江大學修完本科學曆後,考入上海戲劇學院攻讀碩士,成為田蔓莎教授的學生。3年後,她新編昆劇《嶽飛夫人》作為畢業劇目,獲得了碩士學位,這也是目前浙江昆曲演員中“零的突破”。
“當下,昆曲傳承沒有問題,但劇場的受衆面很有限,傳播力度還是不夠。”楊崑想做的,不隻是像老師當年那樣,盡心盡力教幾本戲,她更想讓昆曲觀衆也建立起一種傳承。
“昆曲的美育要從小時候開始,如果你接觸過她的美,長大了即使偶然間碰上,也會有别樣的回味。”她說,昆劇就像茶有回甘,會帶來一種美好的生活方式。
在杭州拱墅區運河邊的小河直街,楊崑有一間昆曲傳習所。沒有演出任務時,她就在此交流、教授昆曲,疫情之前,這裡有定期的傳習。楊崑也會走出去,進學校公益教學。
“很多人來問我有沒有線上的課,社會有這個需要。我給一些浙大漢碩班的學生上過線上人物化妝課,她們扮起來還挺像的。”
古巷深處,木門虛掩,椅子全部靠邊,空調也沒有開。楊崑穿着練功服,繞着桌子柱子,快步慢步,快步慢步——這種船步隻見人在移,不見人在動。
大汗淋漓,卻非常快樂。
“我沒有一件奢侈品,昆曲就是我的奢侈品。它不會讓我步履匆匆,跟着莫名其妙的節奏跑跑跑,跑到自己都認不清自己的地方。在這裡,有昆曲,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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