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北京冬奧會舉辦以來,吉祥物“冰墩墩”和“雪容融”便成了萬衆矚目的存在。
融合了國寶熊貓、冰糖葫蘆、冰絲帶、宇航員和5G元素的“冰墩墩”充滿了未來感,燈籠造型 雪塊 剪紙 雙奧之城 紅、金喜慶元素的“雪容融”則向全世界傳遞着溫暖。
無論是“冰”還是“雪”,都是大自然裡最普遍的存在。
而中國最浪漫的文人才子們似乎更喜歡把他們堪稱天人的創造力傾注于從天而降的“雪”中,以至于中國古詩詞裡對“雪”的雅稱竟有幾十種之多。
最準确——雪有六瓣
敬畏自然,是刻在華夏子孫民族基因裡的印記。
如果說人間煙火充滿了凡俗氣,那麼,從天上降下來的、尚未落到地面上的雪花,就是最符合自然意志、最純潔、最本真的存在。
古人對雪花最直觀而準确地觀察,就是發現——雪花有6個瓣。
如果是我們現代人,大概會說雪花有6個角。
但浪漫的古人似乎更喜歡把雪比作花。既是花,就有花瓣,古人把花瓣叫“出”,所以,6個瓣的雪花就有了浪漫簡單直觀的叫法:六出。
飛舞先春雪,因依上番梅。
一枝方漸秀,六出已同開。
——唐·元稹《賦得春雪映早梅》
清代詩人趙翼還曾戲問:“凝寒所成固其理,何以片片六出俱?”《戲作》
為什麼雪花都是6個瓣的呢?
這個問題,浪漫而富有好奇心的趙翼是回答不了的,于是隻能自問而不自答。
而若有現代自然科學學者穿越到他面前,大概會滿臉自豪地普及道:
“長話短說就是——因為雪花是冰晶生成的。冰晶有穩定的六角形結構不易變形,因此在冰晶生成雪花并飄落到地面的過程裡會依舊保持6個角的形狀。所以無論是你們古人還是我們今人,肉眼能觀察到的雪花,大多都是6個角的。”
這正是人世滄桑幾度,而雪花依舊。
古人對雪花六瓣的印象極其深刻,除了“六出”外,還有“六花”、“六英”、“六葩”、“六霙”,都是指雪花。
自着衣偏暖,誰憂雪六花。——唐·賈島《寄令狐绹相公》
六英飄舞片片好,誰與刻削嗟神工。——宋·李綱《次韻志宏見示春雪長句》
輕輕玉疊向風加,襟袖誰能認六葩。——唐·李鹹用《和人詠雪》
嚴風起,六霙飄,建章宮阙積瓊瑤。——明·陸采《懷香記·承明雪宴》
《桃花源記》有言:“芳草鮮美,落英缤紛”,“英”也就是花。
霙(yīng)是古字,古書裡既指雪花,又指花瓣。
最唯美——雪如花
雪花有6個瓣,這是古人對雪花最準确直觀地描述,但若要給雪花一個唯美的解釋,雪花就是“花”——從天上飄落下來的自然而純潔的花:
“天花”“飛花”“飛英”“寒英”“翦水花”“雪萼”……
簌簌天花落未休,寒門疏竹共風流。——金·高士談《雪》
不管上元燈火夜,飛花處處作春寒。——北宋·蘇轍《上元前雪三絕句》之一
問訊無言,依稀似妒,天上飛英白。——南宋·辛棄疾《永遇樂·賦梅雪》
昨宵天意驟回複,繁陰一布飄寒英。裁成片片盡六出,化工造物何其精。——北宋·範仲淹《依韻和提刑太博嘉雪》
東君未破含春蕊,青女先飛翦水花。——南宋·範成大《春後微雪一宿而晴》
颠風夜半撼蕪城,雪萼瓊絲破空碧。——元·趙文《瓊花上天歌》
翦(jiǎn),本意是初生的羽毛,引申為齊整的羽毛,也指把羽毛修剪整齊。“翦水花”應該是比喻雪花的六角形狀規則而齊整。
花萼,是包在花的底部和外部的小片綠色葉片。“雪萼”應該是指小雪。
值得一提的是蘇轍的“不管上元燈火夜,飛花處處作春寒”。這正是一場下在元宵節當天的雪,本該是天地一片大紅的日子裡,雪花卻來“搶鏡”,“不管”裡蘊含着的,是自然敬畏的“天意不可違”。
最純潔——雪如玉
如果說雪與花的結合是浪漫,那麼,雪與玉的緣分大概就是純潔。
君子如玉。
中國古人把玉看作是天地精氣的結晶,玉既是身份的象征,更是君子德行的寄居。
中國古代文人筆下的許多雪的雅稱,都與玉有關:
“玉沙”“玉絮”“玉花”“玉英”“玉蕊”“玉霙”瓊華”“瓊英”“瓊苞”“璇花”“瑤英”。
《詩經·衛風·木瓜》:“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毛氏傳》:“瓊瑤,美玉。”
瓊、瑤、璇,都是美玉。
天風淅淅飛玉沙,诏恩歸沐休早衙。——北宋·蘇轼《小飲清虛堂示王定國》
開門枝鳥散,玉絮堕紛紛。——北宋·司馬光《雪霁登普賢閣》
長空卷玉花,汀洲白浩浩。——元·陳浮《江天暮雪》
雲容皓白,破曉玉英紛似織。——北宋·蘇轼《減字木蘭花·雪》
……
最有情——雪如仙女/美人
雪有6瓣,雪如花,雪如玉,準确,唯美,純潔,但不夠有情。
雪,纏纏綿綿,飄飄洋洋,從天下飄落,擁抱大地。
這難道不是上天對凡人的恩賜嗎?這難道不是天上的神仙對人間的饋贈嗎?
這樣的場景,才叫有情。
于是,有了仙女;
然而,仙女畢竟不是凡人,仙凡有别,若是凡人,則更多情。
于是,有了美人。
在古人的想象裡,雪是天上的仙女,或為更高階的神仙開道,或在天上歌舞,所以才有了雪的飄飄揚揚。
白霓先啟塗,從以萬玉妃。——唐·韓愈《辛卯年雪》
須臾雲漢飄白蕊,咫尺空中舞玉蛾。——元·薛昂夫《端正好·高隐》
雲開洞府,按罷瓊妃舞。三十六峰圖畫,張素錦,列冰柱。——元·張可久《霜角·新安八景·黃山雪霁》
“萬玉妃”、“玉蛾”、“瓊妃”,都是仙女。
宋代陳傅良寫的《再和林懿仲喜雪韻》倒是頗有情趣,他沒有把雪比作仙女,卻也沒有直接把雪比作美人,而是把雪比作了美人額頭上的梅花妝:
“柳綿着歌茵,梅片堕妝額。”
古代女子描梅花于額上為飾,稱為“梅花妝”。清代袁于令《西樓記·集豔》:“露華輕暈昭陽白,偏教你梅花妝額。”
所以,“梅片堕妝額”,是說雪就像從美人額頭上落下的梅花妝。
這個拟人,可謂是非常靈動又纏綿多情。
冬天本是最肅殺的季節,萬物凋零,整個天地都是單調的白色。
然而,樂景可以寫哀情,寫詩的人若是能擁有發現美的眼睛與感受美的心靈,單調的雪也會有它獨一無二的美。
這是雪的顔色,也是自然的顔色。
-作者-
追魚,傳統文化愛好者,希望用文字讓塵封曆史裡的所思所見所感,在這個時代,重新充滿人情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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