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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藝謀悲怆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7-31 00:17:26

《影》開頭的字幕裡,“性命之危”前面隻有主語沒有謂語,是病句。《影》到中間時,鄧超飾演的子虞說了一句“十幾餘人”,詞語重複,也是病句。

——好友魏忘機看完後,十分激動地跟我說,《影》的劇本文本裡有不少病句。

這些病句看似對整個劇情來說無傷大雅,卻很明顯暴露了劇本的問題:張藝謀缺乏一個文學顧問。

因為沒有文學顧問,所以《影》其實很空洞。它講了一個什麼樣的故事呢?故事的原著是朱蘇進的《三國·荊州》,這個本子也幾易其主,最後落到了張藝謀手上。

朱蘇進何許人也?《康熙王朝》和《三國》的編劇,張口閉口“我孝莊”就不提了,荀彧開口就稱呼曹操他爹為“家父”,這些常識性的問題其實很能反映作者的态度和功底。張藝謀最後接過了朱蘇進的本子,我不清楚上面那些語病是朱蘇進本子裡就有的,還是後來改編時添進去的,但總歸張藝謀這次遇到的不會是好本子,改也沒改出好本子。

每個關注中國電影的人都知道,張藝謀的強項在構圖、在影像、在色彩、在聲效。處女作《紅高粱》就已經很明顯了,血色通紅,強烈的原始欲望的迸發裹挾着沖天的荷爾蒙,靠着莫言的本子,一舉成名。

後來《大紅燈籠高高挂》也一樣,蘇童的原著已經足夠深刻,在對封建禮教吃人的塑造上,故事和人物都已經被安排好了一切,張藝謀要做的事情仍舊是影像化呈現,營造出了極緻的陰冷、壓抑,無論是色調還是構圖,這些都是他的強項,對他來說不成問題。

張藝謀悲怆(張藝謀仍未想過掙脫鎖鍊)1

在《活着》的時候,相較于餘華原著,蘆葦就給主人公設置了一個“皮影戲”一般的道具,皮影是主人公福貴的影子,在時代潮流中,福貴被牽引着走,奔向無法預料的未來人生。那時的張藝謀手上有着餘華原著、蘆葦改編的文學劇本,隻要做好自己最擅長的影像化呈現,就已經能夠成為一流的作品。

但失去了文本的張藝謀,就隻能是形式大于内容了。

我們繼續把《影》講了什麼這個問題先說完。故事改編自三國時期呂蒙的白衣渡江,不過變成了架空,已經死去的周瑜和呂蒙一起變成了故事裡的都督子虞(鄧超飾),孫權變成了沛國主公沛良(鄭恺飾),關羽則是楊蒼(胡軍飾),在這其中,子虞的權勢滔天,對沛良造成了極大的威脅,與此同時楊蒼武功卓絕,牢牢占據着沛國的境州。

不過《影》的主角不是上面三位,而是和子虞長得一模一樣的替身,取名“境州”,自然也是由鄧超飾演。這是在朱蘇進劇本上新添的一個角色,作為子虞的替身,他在外替子虞辦事,用着子虞的那一副面孔。

張藝謀悲怆(張藝謀仍未想過掙脫鎖鍊)2

這是一個類似《影武者》的故事,卻被張藝謀拍成了類似《英雄》的無根之源。

這樣一個設定,不隻是小人物在時代下的無可奈何,還有影子在真身陰影下的自我身份疑惑與訴求,這才應該是《影》所想要表達的主題,從而控訴權力、控訴人性,甚至審判自我。

但《影》做了一個什麼樣的事情呢?它把所有的目光放在了權力鬥争上,在電影裡,境州真的就如同影片開頭那樣,成了被各方勢力利用的棋子,他沒有在自己的身份中産生過掙紮,也沒有對這一切有過反抗或服從。

張藝謀悲怆(張藝謀仍未想過掙脫鎖鍊)3

換言之,這本該是一個《活着》中皮影戲的自我抗争的故事,卻變成了皮影戲自甘服從,并且主動沉浸在了這樣的權力漩渦中,最後那一幕反轉再反轉,便是出于這樣的目的。

這是一種對權力的漠然。

在看《影》之前,看到設定描述,以為講述的是影子的抗争,當時腦海中都已經想好了判詞:“影子失去的隻是鎖鍊,他獲得的将是整個世界。”結果告訴我,影子從頭到尾都沒有想過掙脫鎖鍊。

孫俪飾演的小艾也一樣。在影片開頭,給她下了判詞說,女人在這場鬥争中沒有位置。那麼我們期盼看到的,是小艾不服從這樣的命運安排,得到了自己該有的位置。但是在故事最後,觀衆都看到了,從頭到尾都是真身、影子和沛良之間的鬥争,大殿上有四個人,但其實第四個人小艾沒有她的位置,隻會不停尖叫、懼怕。

命運說你沒有位置,你就真的沒有位置了。

張藝謀悲怆(張藝謀仍未想過掙脫鎖鍊)4

這是一種服從,對既有的服從,對權力的服從,對人性的服從。這樣的服從和《活着》的服從不一樣,那是無可奈何的服從,這是心安理得的服從,和《英雄》的服從倒很像,最近幾年有很多為《英雄》正名的人,并不是因為《英雄》更好看了、有多少隐藏文本被解讀了,而是因為《英雄》傳達的東西被很多人認同了。戴錦華老師前段時間也說了一句話:“今天的年輕人對權力有一種内在的體認和尊重。”

所以還是很淺薄,《影》的确用了很多文化符号,太極、傘、刀、雨……但是這些意象更像是幻想中皇帝的金鋤頭,很多似是而非的東西會被誤認為是傳統文化。水墨畫面美則美矣,可是沒有神,什麼有神?影子情動沒忍住和小艾發生性關系時有神,雖然他們之間的感情來得莫名其妙,但是那時有神,因為那是生命的躁動。而死物是沒有生命的躁動的,所以它們隻會服從。

張藝謀悲怆(張藝謀仍未想過掙脫鎖鍊)5

因為沒有生命力,所以這些符号化的東西注定隻能符号化。關曉彤飾演的那個長公主看似很有自我抗争的意識,其實仍舊沒有。為了維持兩國和平,沛良要讓她嫁給楊蒼的兒子楊平(吳磊飾),而楊平為了羞辱她,說要納她為妾。

這時長公主惱羞成怒,于是混入死士裡,潛入境州,最後殺死了楊平。

可問題在于,造成她這一情況的最重要推手,是那個要把她送去和親的哥哥,是那個讓她作為政治籌碼的時代,而不是這個羞辱她的楊平。

在這個問題上想不明白的長公主,告訴觀衆,張藝謀其實也沒想明白這個核心點。

張藝謀悲怆(張藝謀仍未想過掙脫鎖鍊)6

因為張藝謀想不明白,所以他隻能讓境州服從于權力,他隻能讓小艾服從于命運,他隻能讓長公主服從于兄長,這個内在邏輯和《英雄》是一緻的。

宏觀視角和微觀視角看問題是不一樣的,有很多事我們不能去提,提了就必然會矛盾。陳凱歌拍《荊轲刺秦王》,把目光放在了嬴政最後失去了自我成了秦始皇、而死士完成了自我人格變回了荊轲上,挖掘的是人物内心,忽視的是曆史趨勢,但這不重要,因為陳凱歌的自我表達是已經成功的了。

所以如果你要同時拍宏觀和微觀,你就勢必難以以一種價值觀去貫穿始終,因為這本身就是矛盾的,曆史在發展過程中一定會有陣痛,而這種陣痛放在每個個體身上都是無法承受的,面對這樣的割裂,陳凱歌在歌頌唐和表達愛之間,最後選擇了後者,所以有的人愛極了這部電影,有的人讨厭極了這部電影。

但陳凱歌的《無極》就和《影》很相似,他們都沒有在這其中想明白他們要拍什麼。

想明白要拍什麼也不見得能拍得好,有好文本也不一定能用得到位,《芳華》便是如此。馮小剛在試圖讨好所有人,于是前後割裂,無法形成真正屬于自己的表達。

從淺層次的角度來說,張藝謀缺乏的是文本。從深層次的角度來說,張藝謀其實并不曾想明白過他要表達什麼,盡管在《十三邀》中他不停說這次他沒有價值表達,但這種東西是長期積累下來的,是總會不經意間影響到你的行為,畢竟人的本質不是單個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現實性上,它是一切社會關系的總和。

張藝謀悲怆(張藝謀仍未想過掙脫鎖鍊)7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一把尺子,那是他們的價值觀,有的人會用這把尺子來衡量所有文藝作品,這大可不必,在藝術作品裡我們大可欣賞《甜蜜蜜》《花樣年華》,也可以感慨《美國往事》《燃情歲月》。因此在面對《無問西東》這樣價值觀和我的價值觀有很大差異的電影時,我也隻是覺得它是一鍋雞湯,而沒有認為這是一部爛片。

《影》也是如此。雖然我不喜愛這樣的《影》,我認為它很空洞、很屈從、很堆砌、很死寂,但這并不會妨礙它是一部一以貫之的作品,我不喜愛,張藝謀一定喜愛,很多認同這樣作品的人一定會更喜愛。

說到真身和影子,曆史上最能做架構的其實是司馬懿的父親司馬防,司馬懿的父親司馬防,字建公,在出土的《司馬芳碑》裡,成了司馬芳,字文豫,但其它記載的一切都和曆史上的司馬防一緻,因此這裡所寫的司馬芳很有可能就是司馬防。

張藝謀悲怆(張藝謀仍未想過掙脫鎖鍊)8

那麼司馬防和司馬芳為何會在史料裡和碑文中被變成了兩個人呢?目前還不得而知,但這恰恰給了我們一個戲劇建構的空間,徜徉在這樣的建構中,也許會發現和《影》截然相反的命題:他真的掙開了鎖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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