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時了
往事知多少
小樓昨夜又東風
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欄玉砌應猶在 隻是朱顔改
問君能有幾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李煜《虞美人》
四十年來家國 三千裡地山河
鳳閣龍樓連霄漢 玉樹瓊枝作煙蘿
幾曾識幹戈?一旦歸為臣虜
沈腰潘鬓消磨 最是倉皇辭廟日
教坊猶奏别離歌 垂淚對宮娥
一重山 兩重山
山遠天高煙水寒 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 菊花殘
塞雁高飛人未還 一簾風月閑
簾外雨潺潺 春意闌珊
羅衾不耐五更寒
夢裡不知身是客 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 無限江山
别時容易見時難
流水落花春去也 天上人間
……
罷罷罷
這些詩詞 太美又太心碎
教人不忍卒讀 動辄淚下沾巾
每一個來到北邙尋訪李煜的遊人,都不是為了瞻仰尊崇的帝王而來,而是讀着他萬古千秋永垂不朽的詩詞,不由自主就來到了這裡。
國家不幸詩家幸,賦到滄桑句便工。即便這高古深邃的真理是為了李煜的詩詞量身打造,然而該有多麼百回千折的愁腸凝結,才能把生命裡那些無法與人言說的哀傷和憤怨,表達得這樣淋漓盡緻,惟妙惟肖,缱绻旖旎,動人心魄。
帶着一種近乎窒息的期待,走進李煜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的詩詞世界,感受他語語沉痛,字字淚珠,以歌當哭,凄楚中不無激越的傳世名作,心情是如此缱绻美好,又是如此震撼疼痛,仿若面對一個傾心的戀人,想輕輕撫摸,又怕觸動了他的傷口,隻好以不遠不近的距離,關注着他的哀傷和憂愁,聆聽他無法勸解的壓抑哭啼。
然而,他的每一阙詩詞,都能以曲折回旋的節奏,流走自如的藝術形式,把他沛然莫禦的萬古愁思貫穿始終,形成沁人心脾的美感效應,讓人享受登峰造極的文學氣息,帶給生命昭然若揭的清醒。
公元974年,是李煜命運的分水嶺,也是他詩詞文風的分水嶺。之前,他是尊貴的帝王,每日裡酒池肉林,荒淫糜爛,仙樂飄飄,翠花搖搖,即使寫詩詞,也是吟風弄月,戲谑人生,總是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從來不知道什麼是世态炎涼,屈辱難受。
然而,趙匡胤兄弟建立大宋後志在四方,卧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以秋風掃落葉般的速度翦滅諸國後,李煜偏安一隅的南唐,便成了趙氏兄弟的眼中釘。李煜也想過保全,想過對抗,想過讓祖先留下的基業代代相傳,不能毀在自己手裡。但百萬貔貅兵臨城下時,他自知無力相拒,無奈選擇了拱手投降。
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倉皇辭廟日,垂淚對宮娥。成了俘虜被押解北上時,他回望鳳閣龍樓連霄漢,玉樹瓊枝做煙籮,風流不羁的心,應是突然就碎了一地。亡國的屈辱,劃分了他從飛天到堕地的兩極人生,命運以最殘酷的方式,給他劃了被迫選擇的分水嶺。過了分水嶺,他就成了階下囚,每日裡戰戰兢兢,苟且偷生,連詩詞都不敢随心所欲,唯恐一言不慎,招緻殺身之禍。
朝不保夕的戰俘生涯,窗外的明月,簾外的秋雨,東流的逝水,徘徊的飛鴻,甚至夢裡的故鄉,記憶裡的所有美好,都成了他萬古愁腸的真實寫照,他輕輕一吟,就用無可比拟的愁心,壟斷了唐詩宋詞的光華,都因他黯然失色,唯有淚流千行。
盡管他接受了不堪的事實,忍受了虐心的屈辱,但是,對手仍然不想讓他活着。因為他詞裡那句美麗到極緻的“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他被強逼飲下毒酒,以一種悲情到毫無尊嚴的結局,與世界徹底決絕。
宋太宗趙光義在毒酒裡下了牽機藥,讓李煜死的很痛苦很難看,是背後做的事情。表面文章卻是,為了安撫南唐臣民,趙光義悲痛大哭,國喪三日,以最高規格的王禮,把李煜對宋朝再無威脅的屍體,安葬在北邙山上。
如果說,他是一位懦弱無能的皇帝,那麼他的下場是順應曆史潮流咎由自取。如果說,他是一位偉大的詞人,他的離去就是中華文化的巨大損失,讓人扼腕歎息。也許他今生最大的悲哀,就是在國家岌岌可危的時候, 他卻無能為力。也許他今生最大的成就,就是他屏息一歎就傾倒了風雅宋詞,為他傳唱千年。
北風吹雪雨紛紛,流水蒼煙浥輕塵。邙山無墨空瘦盡,晴時峰頭月一輪。冬日遇雨,天地蒼茫,站在李煜寂寞千年的北邙山上,品讀他以問起,以答結,由問天、問人到問自己的《虞美人》,忽然間就明白了苦難才是成就千古詞帝的真正因素,隻有在生命空間所受到的傷害和疼痛,才會在藝術的空間給予補償和酬惠。理解了他剜心剔骨的疼痛,才會明白他的詩詞,為什麼能成為中國文化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成為中國文化寶庫裡的珍貴遺産。
他曾是“紅錦地衣”的南唐後主,經曆了國破家亡的苦痛之後,才真正登上了詩詞的藝術巅峰,用驚天地泣鬼神千秋傳頌不衰的血淚文字,成就了中國曆史的驚鴻一瞥。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他的詩詞,就是他命運的真實寫照,他大悲無淚,用血書寫,卻讓世人聞之落淚,痛斷肝腸。千古詞帝命悲殇,猶似林花謝一場。千百年後,他風化千年的詩詞,依然以永不老去的風采,在北邙山上回蕩、回蕩……
微友們,你們對他如何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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