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習慣早睡早起,每天晚九點睡覺,早五點起床,然後一個小時的慢跑時光。
那天我像往常一樣開始晨跑,突然一縷炊煙氤氤氲氲飄忽而過。
小時候在山村長大,對袅袅升起的炊煙我情有獨鐘。
于是順着炊煙飄來的方向,穿越幾條小路,我追到了這間小平房前。
女人在火爐前用力搖着蒲扇,旺旺的爐火将她的臉蛋映襯得紅紅的。
文藝思維讓我對其産生了極大的興趣,直覺這是一個有故事的女人。
“這麼早啊,現在全市都在嚴查環保,你為啥還用這土制用品燒水?”我走過去友好地搭讪。
“我們娘仨喝水洗澡全指望這台‘熱水器’呢。”女人擡頭看我,和善的眼神略顯疲憊。
“我是一名老師,習慣這個點晨跑,不知能為你和孩子帶來些什麼幫助?”我發自内心想為娘仨做點事情。
“進來坐吧,老師!”女人瞬間對我多了幾分好感。
不足三十平方的出租屋内,兩張簡易床被布簾均分成兩個小區間,靠門的老式桌上放着一台十四英寸的電視,這也是我能看到的唯一電器。
門口那個被當地人稱為“火燒心”的爐子,和這個都市的現代化氣息相比,顯得十分不和諧。
02
當我告訴她我也不是本地人時,她朝我微微一笑,我倆距離一下子親近了好多。
“不介意的話,加個好友吧。”我伸出了我的微信二維碼。
她站起來,從抽屜裡摸出一部四角破損的手機,總算加上了這個網名叫秋心的女人。
“莫非你也是有故事的人?”冬日午後我收到秋心發來的消息。
“沒有,隻是對你們用的‘熱水器 ’很好奇。”我誠懇地回複。
成為微信好友的第十天,我們有了第一次微信互動。
她說我是她在這個城市工作之外認識的第一個朋友。因為真誠和友好,漸漸地,她向我敞開了心扉。
三年前,她一咬牙一跺腳,帶着一雙兒女來到了南通。在這個舉目無親的城市,開始了她漫漫的陪讀生涯。
“孩子爸爸呢?”我忍不住問她。
“跟一個南方女人走了!”平淡的語氣聽不出任何悲傷。
“這是本市最好的中學,能在這裡讀書的孩子非富即貴,還有一種就是寒門學霸,我想您的一雙兒女應該屬于後一種。”我試探性地問她。
“您不愧為是老師,現在我女兒讀高中,兒子讀初中,兩人考試成績每次都在班級前三。”優秀的孩子是她飄搖人生裡唯一的慰藉。
03
秋心中等個頭,齒白唇紅,盡管笑起來面若桃花,但依舊難掩内心的滄桑。
十幾年前,經人介紹,她嫁給了當地有名的帥哥,婚後第二年有了女兒,第五年有了兒子。
兒子出生後,男人開始外出打工、養家糊口,秋心就成了留守婦女。她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照顧孩子和老人身上。
緊巴巴的日子,累并幸福着。不求大富大貴,隻求一家老小健健康康,是秋心的生活邏輯和人生信仰。
善良的女人,連願望都是那麼樸素而真實;遺憾的是,溫良有品的男人總是在她的世界裡缺席。
漸漸地,她的男人強子回家的間隔越來越長,女人的第六感向來最準,她隐隐約約覺得他在外面有女人了。
但她卻自自欺人地假裝不知道,甚至更加賣力侍候老人和孩子,直到那個漆黑的夜晚,男人回來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平躺在床上,似乎等着男人和她說點什麼,男人突然把臉背過去,沉默了好大一會。
“我們離婚吧!”男人嘴裡蹦出這幾個字時,她并不驚訝。
“不離!”她堅定地回複。
“我們早已沒了感情!”男人據理力争。
“你願意在外面混就混吧,隻要不讓老人和孩子知道,我就不怪你!”她對婚姻的底線和邊界在哪裡?
男人走後,她再也沒有收到他寄來的家用錢,隻是她竭盡全力屏蔽了孩子老人的知情權。
她把孩子放進設施簡陋的拖兒所,便開始在村頭的磚窯廠賣起了苦力。
下班回家依舊洗衣做飯、縫縫補補。就像什麼事從來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04
臨近年關,老人孩子每天都在掐指計算着男人歸來的日子。
“強子說工地忙,過年不回來了,節假日有三倍加班工資呢。”她編着善意的謊言又挨過了一年。
“強子不會回來了,他媳婦還掖着藏着,有啥意思?”鄰家小兄弟直言快語。
強子爹捶胸頓足,強子娘淚眼婆娑,大姐二姐都來了。
“弟妹啊,你咋這麼傻呀,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們,這個畜生從小被爹媽慣壞了,無法無天,唉,苦了你一人!”大姐滿眼含淚,不知是心疼還是無奈。
年過古稀的公婆,被兩個姑子姐接走了,她的世界隻剩下一雙兒女。
“木已成舟,事已如此,随他去吧,但絕不能讓孩子知道男人抛棄妻子的事實。”
秋心的邏輯也許有我們不懂的深情,是善良也是悲哀,善良得沒有一絲鋒芒,悲哀得沒有一絲底線。
“我一邊打工掙錢,一邊陪伴孩子的成長,苦點累點算啥,沒有男人算啥,我隻想兩個孩子能考上理想的大學。”
“遲早有一天,我會和他做個了斷,光明正大地離婚,然後開始自己的人生!”
……
05
秋心的講述牽動我的心弦,當一個人試圖用雲淡風輕的口吻,去描繪生命中經曆過的紮心之事時,往往是她打破固有模式,開始覺醒的标志。
現實總是比電視劇殘忍,萬家燈火、窗簾背後、幾許滄桑、幾分呐喊、幾分彷徨。
一個平凡的母親一路奔跑,用自己的血汗,撐起孩子的未來。
這個女人的大半生,也許不曾擁有甜蜜的愛情與幸福的婚姻。
她的價值在于:銘記責任與良心,永葆純真與希望。
我并無意歌頌單親母親的偉大,但比起那些不負責任的男人,那個用心與生活對話的靈魂,總能聽到來自上帝的聲音。
一年後,女兒收到了某985政法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三年後,兒子收到了某211電子科技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風吹雨打知生活,苦盡甘來懂人生。
望着窗外,秋心思緒如潮……
END
ps:感謝心如止水讀者提供的素材,他向靜水講述了一個男人眼中的單親媽媽。
秋心的人生,也許有諸多遺憾。但堅持用心與生活對話,終于聽到了上帝的聲音。
願每個女人都鼓足勇氣,鮮衣怒馬、熱氣騰騰遊走在這并不寬容的人間。
也許你永遠想不到,有些人的苦超乎你的想象,苦盡甘來方知人生幾回合。
作者:靜水,自由撰稿人,高校兼職财稅講師,育兒工作者,38歲裸辭,一支筆寫盡人間冷暖,陪你把孤單過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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