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自大這個典故,家喻戶曉,世人皆知,它是不知天高地厚、盲目妄自尊大的代表詞,也是一個幾乎毫無争議的貶義詞。可是我就是不認這個理,二十年前的1995年,我寫過一篇《夜郎當自大》的雜文,為夜郎自大翻案,還原夜郎自強不息的真實面目。這文章當年獲了省副刊好稿二等獎,但向報刊投稿,都是泥牛入海無消息。估計是編輯不認同我的觀點,或者怕冒天下之大不韪,招惹麻煩。五年後,我把文章發到網上,不久就産生了不小的反響,貴州的一家媒體以《夜郎自大黔驢技窮,被誤讀的貴州》為題,引用了我的這篇文章,文章開頭是這樣寫的:
姜文以一口貴州話,在《尋槍》中為貴州揚了名。而雜文作家徐景洲的目标,則是要為“夜郎”揭掉那頂古老的帽子。還說,徐先生不是貴州人,他在江蘇一家報社工作。但他的言論,引起了貴州人的共鳴。在貴州采訪時,人們紛紛向記者表示了這樣的看法:夜郎自大、黔驢技窮,是外地人對貴州的無知。看一看,貴州哪裡有驢子?“這反映了自古以來就存在着的一種中原老大對邊遠地區的歧視!”文章被如此引用與重視,并被貴州人民所認可,讓我着實高興了一番。那麼,我是如何為夜郎做翻案文章的呢?
我們先來看看夜郎國的國王是如何犯下這個千年之過的。
大漢王朝派使者出使夜郎國招安,想來他根本就沒把夜郎國看在眼裡,對區區一個夜郎國,用不着興師動衆來征讨,隻需派個小小使者就可搞定。這個使者在夜郎國國王面前,一定是高高在上,氣指頤使,把夜郎國君當孫子。使者沒想到,夜郎國的國君出奇不意問了一句“漢朝與夜郎國誰個大”。就因為這句問話,夜郎國王從此戴上了那頂“夜郎自大”牌的妄自尊大帽子,鐵闆上釘釘子似的,無可争議地一戴就是個千百bai年沒商量。
聽到這句不知好歹的問話,這大漢使者肯定感到又好氣又好笑,回到漢朝,肯定當作天下第一蠢的笑話,到處宣揚,最後還寫進了《漢書》,成為千年笑柄,幾乎無人質疑。但我要說,夜郎國王不僅沒有妄自尊大,而且他的“自大”也“大”得很有道理。
為什麼這樣說?因為夜郎國地處偏遠的貴州西北北部,他雖貴為一(平聲)州之王,但“不知漢廣大”。從人之常情來說,從人之好奇心來講,面對不遠萬裡而來的漢朝使者,無論換了誰,都會問一聲“漢孰與我大”。而且他作為一國之君,更有責任去了解這個與他國家命運息息相關的漢朝的基本國情。更何況古有語雲“不知不為過”,本“不知漢廣大”的夜郎國王,又何過之有呢?如果夜郎國王明知道漢朝比自己大得不可相比,他還要如此相問,那他才當之無愧是一個失卻了理智的妄自尊大之人呢!
其實,夜郎國王之所以會問這個被世人視為愚不可耐的自讨其辱的問題,根本原因,還在于夜郎國王面對着讓他俯首稱臣的漢使者,心有不服,心有不甘,不願就此俯首貼耳當孫子,于是他要問“漢孰與我大”。他的言外之意便是,如果漢朝并不太大,甚至沒有夜郎國大,他憑為什麼要俯首稱臣?由此看來,夜郎自大,不僅不是妄自尊大,反而還是自強不屈精神的表現。他敢與漢朝比大,至少可以說明,他并不認為他的夜郎國弱小可欺,可以随随便便臣服于任何人,即使面對強者,他也要問一問,争一争。這樣的夜郎自大,無可非議。如果面對漢使者,夜郎國王不僅不敢問漢大漢小,而且一上來就是唯唯諾諾,一副妄自菲薄的奴才模樣,毫無一點自強不息的精神,這樣“自小”的夜郎,才應當令人鄙視恥笑呢。
這裡還需特别指出的是,漢朝人修的《漢書》,自然難免“大國沙文主義”思想,對邊遠的所謂荒蠻之地,曆來鄙視,在他們看來,這些夜郎國們,隻能老老實實俯首稱臣,絕不可有任何非份之想。所以夜郎國王隻是問了一聲“漢孰與我大”,他們就覺得是不可思議的愚昧和妄自尊大,簡直等同于要與大漢分庭抗禮,當然要竭盡嘲諷之能事了。而後人也因因相襲,囿于成見,懶于細加考究。
人,其實是很需要一些貌似妄自尊大,實則是敢于争強争勝的“夜郎自大”精神的,特别是那些弱小者,面對各式各樣的挑戰,總要比一比,争一争,絕對不可輕意言敗。一個人如此,一個國家一個民族更應如此。而弱國不服強國,甚至敢與強國較量,并最終打敗強國的例子,在現當代并不鮮見。所以我們要說:“夜郎當自大!”
日前在一本名為《中華成語故事》的書裡,在“夜郎自大”這個成語的介紹中,還引用了我的觀點呢!當然,約定俗成的成語還是可以繼續用的,但曆史上的史實,卻還是要搞清楚的,而其中包括的是非曲直,當代人也應該有着自己的理性判斷。
【本文作者:徐景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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