搗練子令

【南唐】李煜

深院靜，小庭空，斷續寒砧斷續風。無奈夜長人不寐，數聲和月到簾栊。

【美學評分】

總體評分：84.17分

作品影響：6.00

合于章律：16.00

工于意境：31.00

臻于情感：33.00

推薦指數：★★★☆

【美學詳解】

作品影響：

依《欽定詞譜》本阙為詞牌《搗練子令》兩體之第一體正格。《欽定詞譜》誤作馮延巳的作品。

合于章律：【描】【沉】【韻】

描：在宋詞發展早期，如唐五代時期，本義詞較多，本義詞意為：詞的标題，就是詞的内容。本詞以“搗練子”為主題。 古時候，丈夫行軍打仗，妻子多會在家裡搗衣或搗練，為丈夫多添幾件衣服。所以，砧上搗練，是一個具有象征意義的場景。李白有詩《子夜吳歌》：長安一片月，萬戶搗衣聲。秋風吹不盡，總是玉關情。何日平胡虜，良人罷遠征？便是此意。本詞在寫搗練子的時候，基本采用白描手法。先寫庭院很空很靜、次寫寒砧與風聲，斷斷續續，最後人難以入睡，看到斜月簾珑，可見，這又是詞人的一個失眠的夜晚。

沉：本阙押韻詞林正韻第一部，東冬韻。這個韻部，鼻音明顯，配合本詞的情感，發音會顯得深沉，讓本詞音律有深沉之美。

韻： 數聲和月到簾栊，是本詞的亮點，有聲音，有景色，尤其值得回味。

工于意境：【清】【靜】

清：我們在想象本詞詞境的時候，不能忽視本詞有一片白白的月光，這在“數聲和月到簾栊”中，體現得很唯美。

靜：斷續寒砧斷續風。數聲和月到簾栊。本詞雖出現不少聲音，但是恰恰是這些若有若無的聲音，卻襯托得夜色更為靜谧安靜。

臻于情感：【孤】【征】【憂】

孤：搗練子這個詞牌，往往都帶有良人遠征的象征意義。那些月下搗衣的婦人們，往往都是孤獨的，并且心念着戰場上的丈夫。

征：李煜的父親李璟有一首詞“殘月秣陵砧，不傳消息但傳情。”以“搗砧“為主題，有兵戈之意，讓本詞有了一些關心家國的情感，無奈李煜終究文弱，很難寫出“古來征戰幾人回”的豪邁。

憂：李煜亡國之前，雖然都是貪圖享樂的，但是在亡國前期，明顯也能看到李煜的一些憂慮，這些憂慮，基本都體現在李煜失眠的一些詞中，本詞夜聞砧聲，而夜久難免，或許也是李煜對天下大勢，有了一些感知，而心生焦慮。

人本美學總評：

本詞選擇了搗練子主題，有婦人思遠征的象征意義。詞境是一個清靜的夜晚，詞人聞砧難眠，其孤獨和憂慮，雖不言而自明。通篇雖沒有華美的修飾，但是結構、布局都很嚴密細緻，不僅用韻深沉和情境很契合，而且斜月簾珑的意境也饒有韻緻，可見詞帝填詞，或華美，或白描，都是高手。

【名家觀點參考】

1、俞陛雲《唐五代兩宋詞選釋》評：曲名《搗練子》，即以詠之。乃唐詞本體。首二句言聞搗練之時，院靜庭空，已寫出幽悄之境。三句賦搗練。四五句由聞砧者說到砧聲之遠遞。通首賦搗練，而獨夜懷人情味，搖漾于寒砧斷續之中，可謂極此題之能事。楊升庵謂本以此曲為《鹧鸪天》之後半首，尚有上半首雲：“塘水初澄似玉容，所思遠在别離中，誰知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案《鹧鸪天》調，唐人罕填之。況塘水四旬，全與搗練無涉，升庵之說未确。但露珠月弓，傳誦詞苑，自是佳句。

筆者思考： 唐宋時期，宋詞的詞牌，類似于标題，通常與詞的内容是相吻合的，這邊是俞陛雲先生所說的唐詞本體。對于楊慎所提的《鹧鸪天》一說（即：《搗練子令》為《鹧鸪天》的下半阙），俞陛雲先生是否認的，因為《鹧鸪天》唐人很少填此調。筆者亦認可此說，因為《鹧鸪天》是在北宋才有人填寫此阙的。

2、王國維《南唐二主詞》校勘記評：“可憐九月初三夜，露似珍珠月似弓。”此樂天《暮江吟》後二句，見《白氏長慶集》卷十九。後主不應全襲之。且《鹧鸪天》下半阕，平仄亦與《搗練子》不合，顯系明人赝作。

筆者思考：王國維先生也不贊同楊慎的《鹧鸪天》一說。他從平仄格律上說明，《搗練子》與《鹧鸪天》下半阙的平仄，是不同的，這點非常有說服力！

3、唐圭璋《屈原與李後主》評：後主始無奮鬥之志，後亦不思奮鬥，平居貪歡作樂，國危則日夜戚傷。其《搗練子》雲：“無奈夜長人不寐”，《相見歡》雲：“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朝朝暮暮，隻覺無奈。

筆者思考：很多評家，都認為本詞是亡國後的作品，但是筆者感覺這首詞，更像是亡國前的國危階段作品。

4、陳廷焯《雲韶集》卷一評：古人以詞名為題，他本增“秋闌”二字，殊屬惡劣。

筆者思考：如标題增加“秋闌”二字，那确實是畫蛇添足。

5、唐圭璋《唐宋詞簡釋》評：此首聞砧而作，起兩句，叙夜間庭院之寂靜。“斷續”句叙風送砧聲，庭愈空，砧愈響。長夜迢迢，人自難眠，其中心之悲哀，亦可揣知。“無奈”二字，曲筆徑轉，貫下十二字，四層含意。夜既長，人又不寐，而砧聲、月影，得并赴目前，此境凄迷，此情難堪矣。楊升庵謂此乃《鹧鸪天》下半阕，然平仄不合，楊說殊不可信。

筆者思考：唐圭璋先生也特别不信楊慎《鹧鸪天》之說，這段評論，對理解本詞非常全面、精準。

【詩詞查證】

1、本詞應無标題，詞牌名為《搗練子》，又名《搗練子令》

網絡查找資料可知：此詞調名于《尊前集》、《花草粹編》、《花間集補》、《全唐詩》等本中均作《搗練子》，為單調。《花草粹編》中有題作“聞砧”，《續選草堂詩餘》、《古今詩餘醉》、《古今詞統》等本中題作“秋閨”，《詞的》中題作“本意”。又《曆代詩餘》中于調名下有注日：“一名《深院月》，又名《深夜月》。李煜秋閨詞有‘斷續寒砧斷續風’之句，遂以‘搗練’名其調。”明楊慎《詞品》亦雲：“李後主詞，詞名《搗練子》，即詠搗練，乃唐詞本體也。”自李煜此調始見于此詞。

依上海辭書出版社《唐宋詞鑒賞辭典》得知，本詞詞牌為《搗練子令》，筆者手上的資料，以《唐宋詞鑒賞辭典》最為權威，故采取此版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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