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秋來時那些:和露摘黃花,帶霜烹紫蟹,煮酒燒紅葉。
蕭瑟秋風漸起,草木将零落兮。自古逢秋悲寂寥,悲秋,堪稱刻在中國曆朝曆代文人墨客骨血中的永恒情結,多少懷才不遇之士,無不借秋詠懷,聊解心中郁郁之意。不過,對詩人詞客們來說,秋天帶給他們的,不僅僅是傷感頹廢的思緒,還有一樁令人食指大動的美事——品蟹。金九銀十已至,正當品蟹之時。文士騷客們,也暫時放下一懷愁緒,抛卻滿腹愁腸,将那橫行介士、無腸公子拈于手中,旋剝旋食。品蟹與飲酒、賞菊、賦詩相結合,成為文人名士們金秋時節抒發閑情逸緻的一種高雅方式。
北朝隋唐時期,流行以糖腌蟹。北魏傑出農學家賈思勰在其著作《齊民要術》中,專門對這種腌制方式進行了詳細記載:“九月内,取母蟹,母蟹臍大圓,竟腹下;公蟹狹而長。得則着水中,勿令傷損及死者。一宿則腹中淨。久則吐黃,吐黃則不好。先煮薄饧(即糖稀——作者注)。着活蟹于冰糖甕中一宿。着蓼湯,和白鹽,特須極鹹。待冷,甕盛半汁,取糖中蟹内着鹽蓼汁中,便死,蓼宜少着,蓼多則爛。泥封。二十日,出之,舉蟹臍,着姜末,還複臍如初。内着坩甕中,百個各一器,以前鹽蓼汁澆之,令沒。密封,勿令漏氣,便成矣。特忌風裡,風則壞而不美也。”到了宋朝,人們食用糖蟹的頻次逐漸減少,但此種腌制方式依然存在,北宋著名文學家黃庭堅曾贊“海馔糖蟹肥”,南宋著名愛國詩人陸遊亦有佳句,“磊落金盤薦糖蟹”、“ 浔陽糖蟹徑尺餘”。
自兩宋至元朝,經濟發展日益繁榮,人們對飲食的要求越來越高,蟹的烹制方式也因此得到進一步開發,名目愈發繁多,可謂食不厭精,脍不厭細。宋朝文人孟元老在追述北宋都城東京風俗人情的著作《東京夢華錄·卷二》中,記載了炒蟹、煠(同“炸”——作者注)蟹、洗手蟹(活蟹剖析後,拌以鹽、梅、芼、橙、椒等調料,盥手畢,即可直接生食——作者注)、酒蟹(即醉蟹、用酒浸漬的螃蟹——作者注)等菜式。元末明初畫家倪瓒在烹饪專著《雲林堂飲食制度集》中,逐一列舉了蜜釀蝤蛑(蝤蛑,即鋸緣青蟹——作者注)、煮蟹、酒煮蟹、蟹鼈、新發蟹的做法,程序手法,極盡繁複之能事,時人對肴馔的講究程度,可見一斑。
南宋時期,一種将蟹和橙子結合在一起的烹調方式,十分盛行,被稱為蟹釀橙,亦稱橙蟹。南宋文人林洪在專門記錄美食烹饪的著作《山家清供》中,對蟹釀橙的做法進行了詳細描述:“橙用黃熟大者,截頂,剜去穰,留少液。以蟹膏肉實其内,仍以帶枝頂覆之,入小甑,用酒、醋、水蒸熟。用醋、鹽供食,香而鮮,使人有新酒菊花、香橙螃蟹之興。”南宋諸多文人,都對這道風雅美食盛贊不已,如詩人陸遊“橙黃蟹紫窮芳鮮”,詞人盧祖臯“橙蟹肥時霜滿天”,詞人吳潛“橙蟹将肥重回首”,南宋詞人李曾伯“鲈鲙蟹橙正美”,南宋詞人陳人傑“橙香蟹壯”。
以蟹會友,豈能無酒。古人早就發現,黃酒對于化解蟹之寒性,有着十分關鍵的作用。深秋時節,邀上三五摯友,燙就一壺佳釀,圍爐剝蟹,竟夜清談,何其美哉。北宋著名文學家歐陽修有雲:“是時新秋蟹正肥,恨不一醉與君别。”同為北宋著名文學家的黃庭堅,深谙醇醪與肥蟹互襯之妙,“因之酌蘇李,蟹肥社醅熟”、“酒熟漁家擘蟹黃”、“蟹擘鵝子黃,酒傾琥珀凍”,讀之令人垂涎。南宋著名豪放派詞人辛棄疾,更是直接持蟹擎杯,大快朵頤,“勸公飲,左手蟹,右手杯”、“斷吾生,左持蟹,右持杯”,滿腔豪邁之情,躍然紙上。
九月團臍十月尖,持蟹飲酒菊花天。金秋時分,正當菊花盛放之季,對蟹當菊,吟詩作賦,俨然風雅。唐朝詩人殷堯藩曾有詩雲:“重陽開滿菊花金……紫蟹霜肥秋縱好”。南宋詩人方嶽,常詠菊蟹相配之趣,“蟹香新在菊蓊時”、“菊留秋色蟹螯肥”、“江鲈淮蟹不論錢……桂花香後菊花前”。元朝著名元曲作家馬緻遠,亦有佳句,“愛秋來時那些:和露摘黃花,帶霜烹紫蟹,煮酒燒紅葉。”寥寥廿餘字,将秋霜、寒露、紫蟹、醇酒、紅葉、黃花諸物糅合在一起,曲含畫意,生動明麗,把秋之雅興描寫的淋漓盡緻,不愧大家手筆。
蟹肉白皙,黃滿膏腴,皆是甘美之物,可有人最鐘情的,卻是那對威風凜凜的蟹螯。唐朝著名詩人李白,對酒持蟹螯,乘醉揮筆毫,“搖扇對酒樓,持袂把蟹螯”、“蟹鳌即金液,糟丘是蓬萊。且須飲美酒,乘月醉高台。”不愧“詩仙”、“酒仙”雙重美譽。明末清初著名文學家李漁,更是在著作《閑情偶寄·飲馔部·肉食第三》中,毫無保留地表達自己對蟹螯的鐘愛之情:“獨于蟹螯一物,心能嗜之,口能甘之,無論終身一日皆不能忘之,至其可嗜可甘與不可忘之故,則絕口不能形容之。”可見李漁對蟹螯的癡迷,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程度,稱其為“蟹癡”,應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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