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日,一份全新的文學選刊——《青春》(世界青年文學選刊)正式面世。它的作者以國内外獲得諾貝爾文學獎、茅盾文學獎、魯迅文學獎的作家為主,精選其在45歲之前創作的作品,它的讀者則面向廣大中學生、中小學語文老師,以及其他熱愛閱讀的文藝青年、大學生、文學研究者等。
《青春》(世界青年文學選刊)
根據目錄,選刊的創刊号刊發了兩位諾獎得主的早年小說,分别是莫言發表于30歲的《白狗秋千架》和奧爾加·托卡爾丘克發表于35歲的《房号》。還有幾位魯獎得主的作品,包括蘇童發表于36歲的《古巴刀》、遲子建發表于30歲的《逝川》、石一楓發表于43歲的《尋三哥而來》、董夏青青發表于31歲的《在晚雲上》和李娟發表于31歲的《木耳》。
一份關注“青年”的文學選刊,格外注重科幻與未來專題,為此創刊号選登了羅伯特·西爾弗伯格的《看見隐形人》、雙翅目的《記一次對五感論文的編審》、萊奧納爾多·貝納維德斯的《維缪斯》、慕明的《誰能擁有月亮》,從而展現中外青年作家在這個議題的不同表現。
選刊還将設置幾個固定欄目。一個是“世界青年文學”,每期推介一個世界青年作家的作品,第一期是生于1977年的尼日利亞作家奇瑪曼達·恩戈茲·阿迪契;一個是由南京師範大學附屬中學語文教研組完成的專欄,第一期關注李娟和張怡微,試圖接通文學現場和中小學語文教育;還有專為人文社會科學和藝術等領域設置的“停留在文學下方”,第一期選發的是清華大學青年社會學者杜月的《芝加哥舞女、中國洗衣工與北平囚犯:都市中的陌生人》。
“我們為想象中的選刊設定了三個關鍵詞:世界、青年和文學,世界眼光的文學和青年氣質的文學。為此,我們将矚目今天世界文學的青年聲音,也會重新激活和喚醒,那些已經封存在曆史記憶裡的,文學大家的青年時代,讓不同時代、不同空間、不同語言的文學‘青春’在‘青春雜志’相遇或者交鋒。”
這一天,選刊特約主編、南京師範大學教授何平接受了澎湃新聞記者專訪。從《花城關注》到《青春》(世界青年文學選刊),他始終希望尋找和發現中國文學的新力量,但在方法論上有了改變:從關注文學生态鍊的上遊到上下遊的聯結,從“尋找作者”到“切切實實影響讀者”。他說:“我想為文學教育和國民審美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青春》(世界青年文學選刊)特約主編、南京師範大學教授何平
【對話】
澎湃新聞:怎麼想到要辦這樣一份文學選刊?
何平:我從2017年開始主持《花城》的《花城關注》欄目,預設的願景是盡可能打開當下中國文學的寫作現場,盡可能看到單數的獨立的寫作者在做什麼,讓不同的可能性、多樣性和差異性一起浮出地表。
剛剛做《花城關注》的時候,隐微的文學闆塊以及新作者和新文學可能性特别豐富,批評家主持欄目的“首次”發現和自由命名的虛榮心很容易得到了滿足。但随着時間的推移,一方面,每期推出三個左右的新作者,導緻文學新生力量存量卸載很快;另一方面,很多文學期刊都參與到文學“拼圖”,帶來文學資源瓜分之後必然的稀釋。《花城關注》做到四五年的時候,隻能更多地依賴批評家的闡釋,把“舊文學”重新組合和定義為所謂的“新文學”。這顯然有違《花城關注》“發現新生文學力量”的初衷。2022年6月,我和《花城》同仁們協商,2023年暫時中止《花城關注》。
換個頻道說,2021年,我在不同場合談到五四新文學傳統延長線上的期刊文學越來越固化和圈子化,當年第二期《花城關注》我做了一個反思傳統文學期刊腐朽文學趣味的專題。新世紀文學,一個引人注目的事實是,網絡新媒體“人人都是寫作者”“人人都是批評家”審美平權的同時,帶來整體的審美降格。我意識到,如果國民審美水準持續下行,文學生态隻可能更加惡化。從整個文學生态看,不僅僅要激活上遊的作者,還要創造下遊的讀者。新文學需要新作者,更需要新讀者。
我在師範大學教書,直覺到中小學語文老師的讀寫習慣和審美素養的培育,直接關系到國民審美的未來。正好老牌青年文學雜志《青春》找我參與雜志的改版,我提出複刊他們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對青年文學助力很大的《青春文學叢刊》,做一本“世界青年文學選刊”。
1980年代的《青春》(青年文學叢刊)創刊号
澎湃新聞:和其他文學選刊相比,它的特色是什麼?
何平:做選刊隻是一種選擇。首先,如果刊物運營費用,特别是稿酬這一塊足夠支持做一本原創文學期刊,我肯定會做。再有,考慮到文學教育,做選刊,備選作品更充分,刊物欄目策劃和組織的餘地更大更自由。
至于你說的與選刊同行的比較,我持謹慎态度。因為,《青春》(世界青年文學選刊)不是一個和其他選刊有直接競争關系的刊物。國内的幾家文學選刊,無論是老牌的《小說選刊》《小說月報》《散文海外版》《散文選刊》《詩選刊》,還是近些年新出的《思南文學選刊》《長江文藝·好小說》,等等,他們都有各自的傳統、定位和讀者群體,我們的編輯思路不是和他們比較出來的,而是按照我們的“既定方針”做。
我們的選刊是“青年向”的。很難以生理年齡定義誰是“青年”,但做一本刊物大緻還得有一條界限。我們把這條界限設在45歲。其中每期推出的一位“世界青年作家”,年齡放寬到55歲,但選擇的作品也是45歲之前的。因此,和一般隻選最新創作的文學選刊不同,世界上所有作家在45歲前發表和出版的作品都進入到我們的視野。
澎湃新聞:編輯團隊是怎樣的?
何平:我們的編輯團隊其實隻是創意團隊,每期選刊總的策劃我邀請了年輕的批評家嶽雯和金理。我們一起确定每期的大主題和各個專題。然後再找長期深耕這一領域的同行朋友去操作具體的專題。
比如,本期的“科幻和未來”是青年科幻作家王侃瑜統籌和組稿的,“世界青年作家”和“諾貝爾文學獎專題”是譯林出版社團隊以及浙江文藝出版社團隊和《世界文學》主編高興完成的,中學文學現場部分是由南京師範大學附屬中學語文教研組老師龐冉和他的同事共同落實的,世界青年文學資訊則是由青年小說家朱婧帶着她的團隊一起做。
所以,和傳統文學期刊固定的編輯團隊不同,内容生産這一塊,我們用了更靈活的方式,與其說是編輯團隊,不如說是一個文學部落。
《青春》(世界青年文學選刊)目錄
澎湃新聞:我們看到,創刊号刊出兩位諾獎得主、五位魯獎得主45歲之前的作品。在具體篇目的選擇上,你們有何标準和用心?
何平:文學獎不應該,也不可能完全作為作家審美資質的保證,但文學獎可以“照亮”,也可以反思部分文學事實,尤其是共識和偏見。
托卡爾丘克,56歲獲得諾貝爾文學獎,曾經兩次獲得波蘭最高榮譽文學獎尼刻獎。莫言,57歲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也曾經獲得茅盾文學獎。我們選了他們35歲之前的小說。由此,每一個作家距離“文學的斯德哥爾摩”有多遠?如果将“世界”作為參照系,有多少中國青年作家算得上“世界”青年作家?這是一種向度,一種尺度,當然也是我們選刊的态度。
至于魯迅文學獎,盡管每一屆都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它是我們思考一個時代文學的重要面向。選擇這幾位作家的作品,我們希望提醒評獎的“照亮”,不是另一種“燈下黑”。所以,幾篇作品都是他們獲獎作品之外的好作品,甚至可能超出他們各自的“獲獎之作”。幾位作家的分配也考慮到代際、性别、風格以及獲獎時間等因素。其中,遲子建是一位多次獲魯迅文學獎的小說家,蘇童某種意義上是被魯迅文學獎“追認”的小說家。
澎湃新聞:選刊每期推介一個世界青年作家的作品,在作家及其作品的選擇上有何考量?
何平:世界範圍的影響力吧。拓展中國青年作家自我評價的疆域,在更大的世界設定文學的雄心。當然,這種影響力很難量化,不是每個作家都像本期的阿迪契,是一個相對共識的有世界影響的青年作家。那麼,我們會考慮到選擇的作家對漢語寫作的激活能量。從這種意義上,阿迪契在少數族裔、女性和參與公共議題等方面,對中國青年作家而言,是“同時代”的對話者。以阿迪契為樣本,可以反觀中國青年寫作。
這種反觀,不求全面,甚至可以是單面和片面,比如下一期的“世界青年作家”,我們選擇了角田光代45歲前的重要作品,這位作家在亞洲文化和文學場域,和中國青年作家就有很多的親緣性。
批評家丁帆、作家葉兆言寄語《青春》(世界青年文學選刊)
澎湃新聞:在創刊号上我們還發現了幾個有意思的欄目,比如由南京師範大學附屬中學語文教研組完成的“春天的邀請,萬物都答應”,還有為文學之外的領域而設的“停留在文學下方”,它們寄托了怎樣的辦刊願景?
何平:如果一個時代的青年寫作和審美與年輕的讀者不發生關系,這種寫作是不是特别虛幻?我們的選刊除了給青年寫作者确立世界青年文學的尺度,還希望不斷觸探讀者的審美位置,其意義對文學生産和文學教育都是需要的。
中小學應該成為當下中國文學,尤其是青年文學閱讀的第一現場。今天,作家到書店等公共空間做分享活動已經是常态,但我發現,除了有自覺市場意識的“兒童文學作家”,要有更多的作家把自己的“文學課”開到中小學去,包括文學批評家、文學研究者和翻譯家等等。“春天的邀請,萬物都答應”是一個固定的欄目,我們每期邀約一個中學出場,來一起疏浚文學生産現場和文學啟蒙教育壅塞的河床。
“停留在文學下方”是考量到公共生活在刊物呈現的可能性,人文社會科學和藝術等領域以他們的站位、經驗和路徑如何和世界對話,可能給文學帶來的啟示。杜月的《芝加哥舞女、中國洗衣工與北平囚犯:都市中的陌生人》的“人學”是文學的同路人,應該被作家和文學讀者們看到。不僅如此,人文社會科學和藝術等領域的文本,本身就是“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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