濟州府治下郓城,郡縣倒是不大,卻地接青州府大名府應天府,過郓城往西不過五百裡,即是趙宋官家所在——東京。
郓城内宋金河由南向北,穿城而過,最是繁華當屬宋金河上連接東西的郓陽橋,西畔臨城街處,此處水曲南北、地連東西,郓陽橋北,飛鳳渡,往北二十餘裡即通黃河,過往商賈旅人似錦;橋南面,向江靠街,築有一樓,名曰狀元樓,此樓是郓城最高處,又有酒家在此招呼,來此文人墨客極多。
郓城水旱兩路,交通極便,正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名往。郓城繁華,也恰是濟州府裡小東京。
卻說這日,飛鳳渡邊,裡三層外三圈人群圍住,但聽得人群中央,一壯漢告曰:小人劉猛,路居貴寶地,因家母染病身故,無錢津送,特求各位官人可憐則個,但使五兩銀子葬母,自此往後,小人這條賤命但聽官人吩咐。
不多時,擠入一矮黑壯漢,一副貴家打扮,丢下十兩銀子,隻說:壯士但使銀子好生安葬老娘,但有不夠,隻管來城北宋家村取。說完這官人便撥人而走。
劉猛見這官人,丢下銀子便走,伏地磕頭:但求官人名号。
當此有人認得,這位官人便是郓城宋家村的宋江,表字公明,家中好些田産,金銀頗足。見他身短面黑,都喚他黑宋江,為人最是仗義,但見有人周轉不利,極力相助,家中老母早喪,宋江對其父宋太公大孝,早晚但行父子之禮,如遇太公不恙,宋江便寸步不離,守在膝邊;太公育有四子,大郎二郎早夭,故又叫宋江孝義黑三郎。
宋江離了人群,未行至二十步,隻聽有人在身後大喊:好個宋公明,好個孝義無雙黑三郎。
宋江頓足,回身便看,卻說那人怎生模樣:
頭戴道青鑲玉裹巾,身着鹦哥蘇繡綠袍,腰系松紋青山玉帶,更挂日月白玉流蘇佩,腳着一雙雲頭鳳栖靴。濃眉絡腮胡須,虎眼丹口,方鼻大耳,卻是一副富貴人家。
宋江見罷,拱手彎腰便拜:王尚書緣何在此,小人瞎眼不見,權且恕罪。
原來這王尚書,也是這郓城縣人,籍在城東,過了郓陽橋便是,其父王太公素與宋江父交往,兩家乃世交。其母孕時,夢見羅漢伏虎,便取名王伏虎,王尚書長宋江十歲,早年恩科,登及三甲,自是入了東京,做了六曹的禮曹做了尚書。
王尚書慌忙還禮:你我兄弟二人,緣何如此見禮,我回家省親多日,一時登門親朋頗多,今日才閑下些許,偷得半日浮生,正要在故地重遊,不期遇見賢弟,來,你我同去狀元樓,把酒當歌。
王尚書身後兩名仆從,喚了一人囑咐:你先回府,告知高堂,今日午時不必備我飯食。那仆從聽完,飛也似地往河東奔去。
宋江引着王尚書同上狀元樓,便問酒保:小二哥這裡可有雅間?
酒保隻說實情:這樓上幾處雅間,早已預留。
卻是店家聽見,見了是宋江,身邊還引着一位貴人,慌忙奔來:宋大官人但請樓上甲字号坐。一面咧咧罵了小二:當你是狗眼,你卻連宋大官人都不醒得?你這一日日卻在這店裡作得甚事?。。。
王尚書但說:店家休噪,不知不罪。
宋江也接話:店家快去準備,好酒好菜但上桌來,我這哥哥是京官回來省親,休言落足你店用食,便是打你門前過,你店也似蓬荜生輝。
且說宋江引了王尚書入了雅間坐定,小二先沏了一壺雲霧茶倒上,宋江起身道:哥哥權先飲茶,我知哥哥金枝玉葉,東京府山珍海味享之不盡,卻必念一物,小可下樓囑咐,去去便回。
宋江下樓找了店家,給了五兩銀子吩咐:掌櫃修辭勞苦,速叫個得力的小二哥去街尾林記狗肉館,單取兩條新鮮後腿,烹一鍋砂鍋端來,速去速回。
店老倌叫了個小二哥,放了手頭活,連忙往街尾奔去。
宋江上樓坐定,但是王尚書所用茶水,必親力親為,不須時,店裡上來雞鴨魚肉,開了黃泥封口十年釀的玉壺春酒。
王尚書飲了數杯,隻是那菜肴不見下筷,但問宋江:賢弟近來在哪高就,先聞賢弟飽讀詩書,也求個登科功名,現今若何?
宋江聽完飲罷一杯,頗具牢騷:哥哥不知,小弟原也望朝九晚五閉門苦讀,也求來日與哥哥為樣,登科入朝,求個功名,為國盡忠,隻是小弟天資愚鈍,參加了三四次,隻落個秀才。如今仍在家閑賦,不知何往。
王尚書也道:你我兩家本是世交,于情于理必為兄弟求份職位來,我這番回京必為賢弟觀察。
宋江起身再拜:願為哥哥效力。
王尚書笑道:賢弟休道為我盡力,我這穿的、戴的、吃的、用的俱是趙官家所賜,我隻說了,若真要得個職位,還得趙官家點頭。
話音剛落,樓下兩個小二擡上一鍋狗肉,卻是剛才宋江囑咐店家去林記狗肉館買了。
王尚書一見,手舞足蹈,大喜:賢弟緣何知我好這一口?
宋江招呼小二置于桌上,并要取來蒜泥、黑醬。宋江道:我常聞“狗肉滾三滾,神仙站不穩”,年少與哥哥交好,知哥哥喜愛這菜肴,但哥哥這在天府的神仙,怕是聞不到這狗肉香吧。
王尚書不用招呼,徑直取了大塊在碟中,也不顧用筷,隻是伸手抓了送嘴裡:我在東京,确實聞不見這香,我極愛這菜肴,隻是我們趙官家生肖屬狗,又信道家,自号道君皇帝,他下了旨意“但有在東京城殺狗者,如若是官府之人,一律免職,若是尋常百姓家私充公,杖責八十”我是官府做事,更是不敢落人口柄,在京好幾年,隻是沒有這口福。今日幸遇賢弟。
宋江大笑:哥哥慢些,我早些年到過東京,至後便知道君皇帝的旨意。又知哥哥回家省親,必是大宴,又有風俗“狗肉不上酒席”,我自跺得,哥哥怕是不喜歡,原來也還中意這菜肴。
宋江又叫小二,再取一壇玉壺春。
勿須多時,那一砂鍋狗肉,爐下炭火還在,卻剩不多。
王尚書端起玉杯:賢弟有心了,今日我酒足飯飽。但得改日,賢弟到我府第再飲上幾杯。
王尚書仆從摻着,下了樓徑直往河東過去。
宋江雙手作揖,躬身拜别。
過了一日,宋江大早置辦些許珍奇,找去河東王尚書家。卻見府裡人來人往,門口幾輛馬車停住。
原來王尚書今日回京,府裡老小都顧為他整理行囊。
王尚書見了宋江:賢弟休要見怪,東京府裡傳來話語,趙官人要辦節日,隻催我回去。
宋江隻得喏喏道别。
卻說過了半月,有個東京來的差役,找了宋家莊找了宋江,隻道是東京來的信件。
宋江打開信袋,内有兩封,一封寫道:賢弟宋公明親啟;一封寫道:敬請蘇知州親啟。
宋江隻拆屬了自己姓名的信件,是先前王尚書所寫,裡面寫道:
公明賢弟,自故縣一别,知你所求職位,愚兄作了在心,但東京城裡所應官職大小都需趙官人恩準,事無巨細均有上司甄别。愚兄特求與同科及第蘇學士,其人也是重才之人,一門三進士,先在京時多與愚兄來往,現在徐州做了知州,愚兄料想他是一州父母,定能為賢弟上心,愚兄特做個間人,薦你去蘇知州處謀個出生。
宋江看完,大喜,當即準備了一應包袱。
不日便向南,往徐州奔去。
欲知宋江此去如何,請看下回:
蘇學士納宋江為禮房,宋公明名滿九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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