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經》中,我最喜歡吟誦的詩,是《君子于役》。很奇怪吧?不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不是“蒹葭萋萋,白露未晞”,而是樸實的“日之夕矣,牛羊下來”,每當讀到這裡,我的腦海中便出現了一幅甯靜的畫面:夕陽西下,金色的餘晖灑在芳草如茵的青青山崗上;牧童晚笛,随着農家炊煙,袅袅飛散;潔白的羊群,咩咩叫着,挨挨擠擠走下山坡······
在這種古樸的意境之中,心靈也随之甯靜了。
君子于役
詩經·王風·君子于役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雞栖于埘(shí鑿牆做成的雞窠叫做“埘”),日之夕矣,羊牛下來。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
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huó再會)?雞栖于桀(jié雞栖息的橫木),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無饑渴?
我的丈夫去服役,歲歲年年無歸期,哪年哪月能歸家?雞栖于窠天已黑,牛羊下山坡。我的丈夫服勞役,讓我如何不想他!
我的丈夫去服役,無日無月無歸期,哪年哪月能團聚?雞栖橫木天已黑,牛羊已歸圈。我的丈夫服勞役,願他不要受饑渴。
這首詩是流行在東周王畿(jī古代稱靠近國都的地方)附近的一首民歌, 這是一首妻子懷念遠出服役的丈夫的詩。它反映了那個時期的頻繁戰争、徭役給勞動人民帶來的痛苦和災難。揭露統治者繁重的勞役、頻繁的戰争,給社會和人民帶來的深重苦難。
這是一首樸實自然,毫無雕琢的思婦詩。本詩的背景,南宋詩人王質《詩總聞》考證:“當是在郊之民,以役适遠。而其妻于日暮之時約雞歸栖,呼羊牛來下,故興懷也。大率此時最難為别懷,婦人尤甚。”良人遠方服役,一去經年,長年累月不能歸家。女主人公在孤獨和寂寞中擔起生活的重擔。白天有繁重的勞動,尚可排解憂愁。每當夜幕降臨的時候,看到在夕陽餘晖下,雞兒歸了窠,牛羊從村落外的山坡上緩緩地走下來。牲畜尚且能按時歸巢,而在外服役的丈夫呢?卻歸期遙遙,音信渺無,觸景生情,更增加了她對丈夫的懷念,也加深了她的痛苦與孤凄。清代詩人許瑤光《雪門詩鈔》雲:“雞栖于桀下牛羊,饑渴萦懷對夕 陽。已啟唐人閨怨句,最難消遣是昏黃。”是的,黃昏最難孤寂人。也許她打起精神自我排解,也許有他人勸慰,但是,怎麼能夠不思念丈夫呢?所以,女主人公帶着歎息地問出了“曷其至哉”——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呢?發出了“天色已暮,讓我如何不想他?”的反問。
可是她的酸楚誰能安慰呢?夜色越來越濃,曠野越來越黑暗。雞已經在橫木上安歇了,牛和羊也已經在圈裡安靜了!别人家此時正是夫夫妻談笑風生,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時刻,黃昏,是古老的農耕社會中最平常也是最富于生活情趣的時刻。 而她呢?冷冷清清,凄凄切切。但是,作為一個深愛自己丈夫的善良女子,最牽挂的還是丈夫的安康,于是她把自己的擔憂與祝福送給了遠方的丈夫——“苟無饑渴!”但願他在外不要忍饑受渴吧!這是對丈夫刻骨銘心的愛戀和關心。語言樸實,情感率真,詩歌女主人公的善良品質和深摯情感,使人感動感懷,柔腸百結。
本詩全用賦法,以最質樸的語言寫出最深摯的情感,千百年來打動人心,藝術表現力極強。
清方玉潤《詩經原始》眉評:“傍晚 懷人,真情真境,描寫如畫。晉、唐人田家諸詩,恐無此真實自然。”又姚際恒評之曰:“句法錯落。日落懷人,真情實境。”又王照圓在《詩說》中說:“寫鄉村晚景, 睹物懷人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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