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辭達的意思

生活 更新时间:2024-08-29 07:22:45

辭達的意思(辭達談文秘密藏)1

孔子聖迹圖·在齊聞韶 焦秉貞/繪

辭達的意思(辭達談文秘密藏)2

聖迹圖·東流喻德 孔繼堯\繪

在《論語》“衛靈公”篇中,孔子說:“辭達而已矣。”“辭”就是言辭,“達”就是把意思說清楚。這則話語,曆朝曆代解釋甚多,在學者眼中常被視為從修辭角度對言意關系的論述,在作家看來則是文學創作的指導。由于學者和作家看問題角度不相同,加上古人和今人理解上有差異,因此對“辭達”的解釋便歧說雜出,矛盾猬集,大緻說來體現在如下幾個方面。

不文與文的矛盾

對“辭達而已矣”,程樹德《論語集釋》引西漢孔安國注疏雲:“凡事莫過于實,辭達則足矣,不煩文豔之辭。”孔安國的解釋,代表了學者的主流觀點,在後世獲得了大量支持。司馬光在《答孔文仲司戶書》中說:“孔子所謂‘辭達而已矣’,明其足以通意斯止矣,無事于華藻宏辯也。”朱熹在《四書集注》中說:“辭取達意而止,不以富麗為工。”劉寶楠在《論語正義》中也說:“辭皆言事,而事自有實。不煩文豔以過于實,故但貴辭達則足也。”他們都認為“辭達而已矣”,就是把意思說清楚就行了,無須在文采上踵事增華。這種規避“文豔”的理解,既凸顯了孔子對樸實文風的倡導,又有對“而已”二字側重的意味。

在一些作家眼中,認為“辭達”與言文并行不悖。明代袁宗道在《論文》中說:“孔子論文曰:‘辭達而已。’達不達,文不文之辨也。”“文”即有文采的意思,袁宗道把達不達的問題轉換成了有文采與沒文采的問題,且表達了對文采的推崇之意。其實,蘇轼在《答謝民師推官書》中早就說過:“孔子曰:‘言之不文,行而不遠。’又曰:‘辭達而已矣。’夫言止于達意,即疑若不文,是大不然。求物之妙,如系風捕影,能使是物了然于心者,蓋千萬人而不一遇也;而況能使了然于口與手者乎!是之謂辭達。辭至于能達,則文不可勝用矣。”一方面,蘇轼認為“辭達”則“不文”是對孔子的誤讀,他以孔子“言之不文,行而不遠”作為佐證,打破了認為“辭達”則“不文”的思維定式。另一方面,蘇轼認為“辭達”本質上就是作者把對外部世界的感受與認知,通過口與手的媒介準确地傳達出來。作為一種極高境界,臻于“辭達”之後,文章出彩便自不待言。在某種意義上說,作家蘇轼把學者所排除的“文”又納入了彀中。

為什麼必須要有“文”這一維度呢,清初文人魏禧在《甘健齋軸園稿序》中說:“辭之不文,則不足以達意也。”在魏禧看來,有文采才能夠達意,否則就不足以達意。何以見得呢?他進一步指出:“請觀于六經、孔子、孟子之文,其文不文,蓋可睹矣。”意思是說,六經、孔子以及孟子之文,正因為不無文采,所以能夠充分達意。可見“文”的加持,對于達意不無裨益。

繁與簡的矛盾

其實,即使在認同“辭達”對創作有指導作用的大前提下,文人對“辭達”的理解也有繁簡的差異。葛洪在《抱樸子·喻蔽》中說:“言少則至理不備,辭寡即庶事不暢。是以必須篇累卷積,而綱領舉也。”在葛洪看來,語言太簡略了,說理、叙事就不能充分;隻有語言繁富,才能擘肌分理,傳達意旨。明人張岱在《史阙》中說:“嘗讀唐正史,太宗之敬禮魏征,備極形至。使後世之拙筆為之,累千百言不能盡者,隻以‘鹞死懷中’四字盡之。則是千百阙而四字不阙也。”所謂“鹞死懷中”,據《資治通鑒》記載,唐太宗“嘗得佳鹞,自臂之,望見征來,匿懷中;征奏事固久不已,鹞竟死懷中”。唐太宗為聽魏征言事,竟将寶愛的鹞子憋死在懷裡了。張岱認為“鹞死懷中”四個字雖然簡短,卻有力凸顯了唐太宗對魏征的尊重,可謂言簡而旨達。

其實,繁簡各執一端者,皆非通論,文章優劣與是繁是簡并沒有關系。顧炎武在《日知錄》中說:“子曰:‘辭達而已矣。’辭主乎達,不論其繁與簡也。繁簡之論興,而文亡矣。”顧炎武主張辭要達意,但與繁簡無關,可以繁而達,也可以簡而達。于文章而言,達意是目的,繁簡是手段,繁簡須為達意服務。另外,文章該繁還是簡,本沒有定規,隻能因文制宜,行百裡者百裡為達,行千裡者千裡為達。

言與行的矛盾

對于“辭達而已矣”,北宋邢昺在《論語注疏》中指出“此章明言語之法也”,意即講的是修辭原則,這是從“言”的角度對“辭達”進行闡釋。明代楊慎在《丹鉛續錄》中說:“孔子雲:‘辭達而已矣’,恐人之溺于修辭而忘躬行也,故雲爾。今世淺陋者往往借此以為說,非也。”楊慎跳出了文學内部研究的圈子,從文學外部研究的角度來理解,他指出所謂“辭達而已矣”,是孔子告誡世人不要隻顧說漂亮話,而應該在自我道德上修養上下功夫。

盡管孔子的說法很簡略,言說的曆史語境也難以稽考,但是結合孔子的價值取向來看,楊慎的說法并非沒有道理。《論語》中孔門四科:德行、言語、政事、文學,德行居于首位,就充分表明了孔門對于道德修養的重視。另外,孔子一方面說:“有言者不必有德”“知德者鮮矣”;一方面又指出:“巧言亂德”“巧言令色鮮矣仁”,可見對于漂亮的話語,孔子保留了清醒的警惕。把“辭達”理解為孔子對世人沉溺于修辭而罔顧道德修養的一種提醒,既别開生面,又凸顯了孔子挽救世風的良苦用心。

辭達新解

既然歧說雜出,那麼“辭達”還有沒有新的解釋呢?韓愈在《答劉正夫書》一文中說文章“唯其是爾”,也就是說表現得恰到好處就可以了。後來北宋王禹偁說“惟師是爾”,清代章學誠說“文求其是”,都是對韓愈觀點的繼承。需要指出的是,這些表述過于簡單和抽象,不具有可操作性。現代學者傅庚生在《中國文學欣賞舉隅》一書中說:“文學創作造詣之高者,必其能以有形之文字描刻無形之情愫,情景相融,濃淡兼宜,無損無益,無過無不及,所謂‘辭達’,且入于化工也。”由此可見,“辭達”就是藝術傳達精妙入神,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這是以現代語言,賦予了“辭達”嶄新的内涵,比曆史文人的解釋要具體很多。張中行在《怎樣作文》一書中也指出:“‘達’包括兩個方面,用佛家的術語,一個方面是‘所達’,即意思,或說知識、思想感情等;一個方面是‘能達’,即語言文字。所謂達就是能達與所達一緻,換句話說,語言文字所表達的與心裡想的一模一樣。”“正如宋玉《登徒子好色賦》所說:‘增之一分則太長,減之一分則太短,着粉則太白,施朱則太赤。’”張中行對“辭達”的理解,在拿捏準确這一點上與傅庚生一緻,在深度上則更進了一步。所謂“所達”與“能達”,張中行是從佛教角度進行解釋的,但與現代語言學中的“所指”與“能指”意思頗為接近。“所指”為作者意旨,“能指”為物質符号,二者一緻,就是“辭達”。

對“辭達而已矣”作這樣的理解,對于文學創作具有指導意義。明代李贽在《四書評》中道:“五字,談文秘密藏”;近代嚴複在《天演論》“譯例言”中稱之為“文章正規”,也就是說“辭達而已矣”五個字道盡了寫文章的秘訣和規範。“語言是思想的物質外殼”,在具體語境中,一種思想有且隻有一種最佳表達,作家所有的努力,就是尋找到那種最佳的表達方式。隻有如此,方能成就好文章。

中國古代有“詩無達诂”之說;西諺亦雲“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孔子“辭達而已矣”的命題,因為内涵豐富,語義具有多面向诠釋的可能性,曆代文人學者從一己視角出發,各是其所是,所以聚訟紛紛,歧說雜出。需要指出的是,這些解釋在各自的語境中都有一定的合理性,可以并存不悖。這既表明了該命題具有廣闊的诠釋空間,也昭示了理解的曆史性。而透徹地理解這一命題,對現代人的話語修辭和創作實踐都不無指導意義。

(作者:朱美祿,系貴州财經大學文學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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