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語言很多是與吃分不開的,有些詞語讀起來似乎就能聞見香味,并勾引你的胃口;有些則是澀的、苦的、辣的、鹹的、甜的,可見詞語也可以五味俱全。的确,有時候,人生的境遇恰如盤中滋味。
我知道有一道根據成語創制的菜叫“沉魚落雁”,這其實包含了兩道極為别緻的菜,即蔥燒沉魚,油炸落雁。
蔥燒沉魚的做法是:刮去魚鱗、去鰓,挖去内髒洗淨,用醬油、小茴香碼味,蔥選用蔥白,火先用強烈武火後改為文火,燒10分鐘左右再回火,器皿選用吊床式的漁網。
此菜就像上海本幫菜中的紅燒魚(魚每年春季才從崇明島附近的江水裡款款而來),色澤紅潤油光,肉質軟嫩滋潤,在蔥味鮮香之中帶着一種“豔味”。
油炸落雁的做法是:将雁去毛,去内髒,用精鹽、料酒腌一腌後取出,與花瓣一起投入熱油鍋,煎炸至金黃,然後撒入胡椒、花椒、姜、蔥即成,此菜如川菜油煎鹌鹑,色澤金紅,成菜香、鮮、嫩、靓。
而成語“大快朵頤”則非常形象地描繪了品嘗美味的情景。“朵”是動的意思,“頤”即面頰。“朵頤”就是面頰動,這是吃的動作了。“朵頤”而“大快”,就是指吃到了好的東西很快活。
另一個成語“食指大動”也是指吃到了好的東西的意思。其來源如下:子公和子家都是鄭國貴族,子公因為常吃美味佳肴,故有了特異功能——一旦要吃好東西了,食指就會動個不停。一次,他和子家去見靈公時,食指動了起來,就知道今日有美味可吃了。果然,當時有楚人獻一個大鼋給靈公,靈公正準備殺鼋給大家嘗嘗。見到二人會心大笑,問明緣由後,靈公就故意不給子公吃,子公一怒之下用食指到鼎裡刮一點羹嘗嘗,這同時也是“染指”這個詞的出處。
人常說文史不分家,其實“文食”更是相通的。比如,成語“脍炙人口”現在多用來形容某人詩文寫得不錯,但追本溯源,“脍炙人口”本來指的是兩道美食。
在古代,脍,主要指細切的魚肉(相當于生魚片或刺身);炙,指烤肉(類似烤羊肉串)。所以,後世就用其表達詩文就像這兩道好吃的菜的意思。
明代才子徐渭(字文長)曾為一個靠賣豆芽為生的朋友寫一副奇特的對聯:“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長”,橫批是“水裡求财”。這其中上聯的第一個“長”字作動詞用,讀作“生長”的“長”,其餘用作形容詞,讀作“長短”的“長”;下聯的第一個“長”字作形容詞用,讀作“長短”的“長”,其餘用作動詞,讀作“生長”的“長”。此聯一出,吸引了許多人排隊買豆芽,也救活了徐渭朋友那家瀕臨倒閉的豆芽鋪。
吃一頓酣暢淋漓的美食,猶如進行一次有滋有味的閱讀,中餐猶如小說,複雜而多回轉;火鍋猶如散文、菜品雖雜,但終彙于一鍋;小吃猶如随筆,随意中可能有無限驚喜……
被作家或者詩人精選入馔的詞語同樣表達了中國飲食“甜、酸、苦、辣、鹹”的五味之說。
例如,至嫩至滑之詞:十七歲、西施舌、青春、蝶戀花等,無須挂糊上漿都口感爽脆;
肥而不膩之詞:聲色犬馬、東坡肉、風韻猶存、櫻桃肉等,肉質肥糯,适宜趁熱進口大嚼。
以上的詞語,在飲食文化中可歸為鮮詞類或鹹鮮之詞,而其他幾種帶味覺的詞語還有:
甜詞:吃得開、吃香、吃小竈、吃獨食等,讀起來有一種一臉幸福的爛熟樣子;
酸詞:吃醋、吃開口飯、吃粉筆灰、吃魚片等,讀起來則含着幾許無奈,幾許寒碜。
苦詞:吃苦、吃不了兜着走、吃閉門羹、吃槍子兒等,可謂“苦瓜苦藤常相随”。
辣詞:吃不消、吃裡扒外、吃豆腐、吃回扣……恰如謎底是“辣椒”的一則兒童謎語“紅口袋,綠口袋,有人怕,有人愛”。
鹹詞:吃驚、吃透、吃緊、吃虧,無鹽百無味,一鹹壓三鮮等,念起來就有點鹹澀之感。
從古至今,許多可以吃的詞語在菜譜上默默地“香氣四溢”着,不見菜先聽菜名兒就足以令人垂涎三尺。如唐代名菜黃金雞、百發羹、赤明香等;宋代名菜水晶脍、粉煎骨頭、雪天牛尾狸等;元代名菜帶花羊頭、柳蒸羊、酥骨魚等;清代名菜炊雞、芙蓉肉、櫻桃肉等。更不要提四大名菜中的魚香肉絲、夜香冬瓜盅、油爆海螺、火腿酥腰等,光是這菜名就叫人浮想聯翩了。
好的菜名能為菜品增香添味,而不好的、過于直白的菜名也會傷害到菜的味道。說起這點,在給菜起名上,現代人還是應多向我們的先人好好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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