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末,中國美術館舉辦“油畫人體藝術大展”。
1988年末,中國美術館舉辦“油畫人體藝術大展”。這是改革開放以來第一次人體作品展,觀衆達20餘萬人次。中國人帶着羞澀和興奮的表情,冒着寒風,在中國美術館的購票處排隊,隊伍一直排到美術館後街。 這次展覽中除了展出人體藝術作品之外,應主辦方的邀請,美術家陳醉為展覽撰寫了《世界裸體藝術發展史》,并為此專門制作了一個屏風,配發了很多圖片。 “由于參觀的人數太多,參觀隊伍在美術館大廳排隊緩緩蠕動。觀衆随着人流的蠕動仔細閱讀我寫的‘裸體藝術史論’部分。我當時心情特别激動。這等于全民自覺地普及了美術史,進行了一次掃盲。”陳醉說。 陳醉因為“裸體”而著名。1988年,他的學術專著《裸體藝術論》由中國文聯出版公司出版後,轟動全國,一年中加印3次,發行量達20多萬冊,創造了學術專著的暢銷奇迹。此後,該書獲得全國圖書金鑰匙獎、1988年十本優秀暢銷書獎和1989年優秀科研成果獎等三項大獎。1999年專著被媒體列為新中國成立五十周年重大文化成果之一。2007年,《裸體藝術論》由中國文史出版社再次出版,除了增加了一篇卷首語之外,該書的内容基本上沒有任何修改。 藝術,率先為禁锢的心靈啟蒙 “如果不是1978年恢複高考,我可能一輩子生活在江西了。”陳醉談到1978年時感慨地說。當時正在江西省職業藝術學院當老師的他打定主意要參加高考。30年過去,如今陳醉的頭發已經不多,面龐瘦削但富有神采。他家中的牆上挂了很多裸體藝術作品。 1978年,陳醉成為恢複高考後考上中國藝術研究院的第一批研究生。進入美術研究所的圖書館,陳醉就如同阿裡巴巴進入了裝滿寶藏的秘密山洞,在那裡他讀到了普通人無法查閱的有關歐洲藝術史的資料,其中很多都是英文和法文的原版圖書,并配有大量的插圖。 “新中國成立之後所有的裸體作品都被當成黃色的東西,惟獨美術學院這樣的專業院校可以畫真人模特,以便對學生進行基本功訓練。新中國成立幾十年了,可當時的老百姓不知道有‘裸體模特’,更不知道還有‘裸體畫’。”陳醉說,1960年至1964年他在上海戲劇學院上學的時候,繪畫課上有真人模特,但是,當他回去把這個情況和高中同學講的時候,别人根本就不相信,他得到的是一番挖苦和嘲笑。 陳醉注意到,翻開歐洲藝術史的第一頁,就是裸體藝術。兩萬年前的原始社會時期,古希臘時期,遺留下來的裸體藝術至今讓人迷醉;文藝複興時期更是裸體藝術的大發展時期。與歐洲豐富的裸體藝術相比,在中國的美術史中,主流藝術史上看不到裸體藝術,盡管有處于地下狀态的春宮畫,但在藝術史上卻是空白。老百姓對西方國家幾乎家喻戶曉的世界藝術史上的裸體藝術傑作一無所知。 中國并不是沒有人體藝術。在甘肅酒泉,他發現了一幅公元4世紀我國最早最符合裸體人物的繪畫。那是一幅于1977年發掘出來的東晉十六國墓穴中的作品。畫中一個婦女手持一個掃把樣的器物在做掃地狀,體态豐腴,女性特征明顯。當時還是窮學生的陳醉沒有照相機,隻好用畫筆臨摹下來,後來這幅畫被收錄于他的《裸體藝術論》一書中,這幅圖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陳醉不停地思考一個問題?他願意從美術着手對人的生命意義進行探索。創作《裸體藝術論》的想法在他頭腦中萌生。 冒險的“裸體”引來風波 “當時做這個選題很冒險。如果在‘文革’時期,還會為此而落難。”他說。 上世紀80年代初期,還是一個談“裸”色變的年代。當時,《世界美術》雜志在彩色畫頁上刊出了喬爾喬内的《沉睡的維納斯》,這幅名畫竟被視之為“黃色圖片”,以至購買和收藏者都受到指責,刊物不得不以委婉的口吻聲明。 據說,一個印刷廠承印一本有裸體名畫插圖的專業書,還專門組織了優秀黨員師傅小組并用帆布圍起一台印刷機來完成這個特殊任務。盡管報刊上也開始了有關裸體藝術的讨論,但基本上還是停留在“是否黃色、有無不良影響”等層面,未能深入藝術本質。 有人記得,重慶新建了一座橋,兩邊橋頭設計了帶有象征意義的《春》、《夏》、《秋》、《冬》四座裸體雕塑。這本來是一個很美的構思,不料引來了激烈的批評。其中最有趣的一條意見是,司機不就把車開到河裡去了?不得已,最後還是讓她們“穿”上了衣服——其實很簡單,在裸體原稿上略加衣紋罷了。 陳醉說,當時很多師友都好心勸他先搞個平穩的選題在研究院立足後再去冒險,但他覺得到那時這股銳氣就沒有了,再三考慮他還是下決心做。所以人們開玩笑說:“陳醉抱着個‘裸體’不舍得放。” 1986年年底,陳醉自己找到了中國文聯出版公司,講自己這個選題的總體構想,講生存生息“兩大生産”對人類裸體藝術的影響,講裸體藝術貫穿始終的性意識,講東西方裸體藝術的分野,講為什麼西方裸體藝術燦燦爛爛,中國裸體藝術絕無僅有……一個獨特的人類文化學視角。 對方提出,“裸體藝術”在國内根本沒有相關出版物。沒有人敢這樣做,也沒有其他出版社敢出這類選題。 寫作很艱難。陳醉為自己制定了一個嚴格的寫作計劃,規定自己每天必須完成多少字才可以入睡,如果今天不完成,明天必須補上。 當時沒有現成的著作可參考,還要翻閱其他學科的文獻,插圖隻能從外文原版的史論著作中大海撈針。甚至連稿紙都很缺乏,一些部分不得不兩面都使用。在陳醉當時居住的夏為“薩拉熱窩”、冬為“耶路撒冷”8平方米的小屋内,陳醉常常翻箱倒櫃一查就是一天。他完全“陳醉”進去。 在出版社戰戰兢兢申報選題的時候,陳醉想到了1987年他拜望正在釣魚台國賓館繪畫的大師劉海粟。上世紀20年代,他首開先河在上海美專使用人體模特,引發了一場震動全國的公案。他自己也被當局告上法庭,官司以象征性的罰大洋50元做了結。他找到劉海粟,說明自己正在寫作的選題并請大師題寫書名的時候,劉海粟欣然同意,但意味深長地說:“你要做好思想準備,會有風波的。” 迫于某種壓力的文聯出版公司編輯和陳醉商量,能否将“裸體藝術論“改為”人體藝術論”。為了選題通過,編輯部在上報選題的時候暫時用了《人體藝術論》,并為此寫了1萬多字的審稿意見,極力推薦。臨正式出版之前,出版社作出了一個“膽大包天”的決定,臨時把原有的《人體藝術論》撤下,換上大師劉海粟親自題寫的書名《裸體藝術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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