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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陽湖幹旱成啥樣了

圖文 更新时间:2024-08-04 01:17:41

鄱陽湖幹旱成啥樣了(幹旱一場鄱湖兩面)1

餘望水站在自家的水塘中。塘水本身是用于灌溉水稻的,現在幾近枯竭。

鄱陽湖幹旱成啥樣了(幹旱一場鄱湖兩面)2

餘湖生還是想和妻子孩子留在家鄉,不願常年在外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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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陽湖進入極枯水期,水位退降,薹草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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鄱陽湖“湖底草原”成了遊客放風筝的去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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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水稻因為反常天氣産生蟲害。

鄱陽湖幹旱成啥樣了(幹旱一場鄱湖兩面)6

許盼雲家的水塘幹旱見底,孩子在附近玩耍。

“三個月沒下雨啊。我活了56歲,就沒見過這麼大的幹旱。”江西省都昌縣春橋鄉老山村的農戶餘望水說。

“我爸爸71歲了,他說自己很年輕的時候,才遇上過這麼大的旱。我媽媽隻記得1998年那場大洪水。水直接沖到家裡去了。”都昌縣多寶鄉許家村的農戶許盼雲說。

而互聯網世界的目光,是從鄱陽湖水文站星子站水位跌破8米時,如潮水般湧來的。9月6日,江西省水文監測中心透露,鄱陽湖星子站水位跌破8米,退至7.99米——鄱陽湖進入極枯水期。1951年有記錄以來,鄱陽湖迎來了曆史同期最低水位。“汛期反枯”,這場事先張揚的幹旱,和有記錄以來的平均出現時間相比,提前了115天。

僅僅20天之後,9月26日,星子站水位跌破7米。

01

和蟲子搶水

江西,全國13個糧食主産省之一,環鄱陽湖地區是江西的糧食主産區。夏秋兩季,受持續高溫、降水偏少影響,鄱陽湖水位持續下降,環湖地區出現程度不一的旱情。

餘望水不用看新聞,他隻盯着自家門口的200畝稻田看,看它們從綠,到黃,再到枯黃,發白。他撕開一根發白的稻子稭稈。懸日當頭,稭稈裡的乳白色的蠕蟲,扭動起潮濕的軀幹。

七八天前,群蟲盯上了餘望水幾十畝的中稻田——因為這裡還能找到一點水,是餘望水從山上池塘裡抽出的最後一點水。它們咬開稻子的莖稈,鑽進去,大口吮吸着稻稈裡的汁水。

二化螟,國内水稻危害最大,也是最常發的害蟲之一。于是此刻,眼前是成千上萬的蠕蟲,在稻田裡無規則地收縮、蠕動、蠶食和排洩。這是它們烈日下的栖身之所,它們等待着在此羽化成蛾。

這裡是江西省九江市都昌縣春橋鄉的老山村。臨近鄱陽湖的春橋鄉,作為一個人口小鄉和農業大鄉,人口隻有1.7萬人,耕地面積則近3萬畝。

據媒體報道,春橋鄉水利工程比較脆弱,以前澆地,靠的是兩萬畝水塘,水源主要來自山塘和小型水庫。但如今距離最近的水庫已幹,800多口山塘也幹了2/3,剩下的山塘大部分是“門口塘”,用來防火、保障村民生活用水,不能抽。

餘望水等不及了。眼下,他一門心思要把最後的一百多畝中稻田,從蟲子的嘴裡奪回來。用農村土話講,這是鑽心蟲。如今大旱3個月,滴水未落,蟲子也要搶水。餘望水要保水稻,蟲子也要活下去。他跑去外面,請人來地裡打蟲。在地裡弓着腰,大太陽曬着,汗時不時就迷了眼睛,他請人吃飯,給人買香煙,就算一個人一天150塊,一天能打幾十畝。

等這一百來畝地,一點一點上了藥,他客客氣氣把打蟲人送走。回家看着稻田,還是一天比一天枯,鑽心蟲還是一個勁地往稻田裡鑽。這玩意鑽了稻子的芯,也鑽了餘望水的心。

“打藥都沒用了。因為地裡太幹了,打了藥,田裡得能存住水,水稻才能把藥吸上去,才有效果。現在打在稈子上,澆地的水一會就幹透了,哪有效果!天氣太熱了,藥也沒啥用了。”藥打不死蟲子,他心裡早有這個底。

“明明知道,是吧,我還是要打,總該有點效果吧?打下去了,一點沒用。打了沒用,沒打不行。這個心情……這個心情它不一樣的。能不能死,死了更好,沒死……沒所謂了,就這樣了。”

02

力保中稻收成

9月10号中秋節,夜裡2點半,皓月當空,餘望水才睡下。藏在池塘裡的泵又抽不出水了,如今這是幾百畝稻田的唯一水源。

夜裡是沒法睡一個囫囵覺的。一畝地,用泵抽,徹底澆完要10個小時。一個泵隻能打一畝地,地勢高的地方,又得接上兩個泵。剛躺下,又有泵沒水抽了。必須起床,不然泵就會燒掉。“睡不了啊,就算是有一點點的水,也都想着,能給它抽上去啊。”

在地裡刨食吃,多少是個看天吃飯的生計,這和餘望水以前打工不一樣。回老家以前,他在福建的工廠裡做服裝,一天一天熬下去,年紀大了,他覺着自己眼睛不行了。3年前,餘望水回到老山村裡,租下200畝地,開始種植水稻。到老回鄉,那年他53歲。

今年開春,他踩着點,插下七八十畝早稻秧苗。隔了3個月,他又把剩下一百多畝地都種上了中稻。在端午節一場雨後,他和整個都昌縣的農戶們,經曆了前所未見的幹旱。

一個月沒下雨。餘望水開始緊張起地裡的稻子。他到處找水,池塘裡,水壩上,能囤水的地方都囤起來。

兩個月沒下雨。眼看到了收割的時間,一畝地隻收了四五百斤稻米,和去年每畝1300斤的收成比,現在就是個零頭。一畝地1100塊的成本、比去年漲了60塊的肥料錢,還有一斤已經便宜到8毛多的谷子價。餘望水心裡一咯噔,一畝要是收不到1000斤,就是個虧。

現在是沒下雨的第三個月。200畝,是時候要做割舍。早稻歉收,晚稻絕收——保中稻,能保多少就是多少。

近水塘的,應該能保下來,地勢低的,應該也能保下來。他買了3個電泵、700米的電線、700米的水管,把山塘的水,水庫的水,自己存着攢着的水,用電泵一點一點打到山頭的田裡去。池塘裡水位往下退一米,泵就往深處進一米。

“現在就看中稻了,看蟲子吃掉多少。”中稻田裡,還發着綠的稻子,那就是旱的,穗子抽不出來,沒水也灌不上漿。澆一點,就長一點,沒死,就亘在地裡,但也不低頭,餘望水就護着它們。

村裡有座土地廟,廟門挂着一副對聯,“土能生萬物财來,地可出黃金靈氣”,橫批四個字:有求必應。

“拜了也沒用。”餘望水現在的願望,是唯保稻子不死。“讓蟲子吃。這根吃完了,就吃那一根,等蟲子吃剩下,就是我的。”

03

落葉要歸根

“餘湖生,你趕緊看看,這個水泵是不是抽不上水了?”“有有有,我剛上來看過了。”“那就是漏水了?”“沒漏啊?”“那沒有水啊!你怎麼老在這說?你快點去啊!”

妻子急了,把不出水的管子往地裡一丢。餘湖生也覺得有點難堪。他扭頭往山上跑,妻子跟在後面跑。500米長的水管,在一個連接的位置,開了個口子,水嘩嘩地往土裡流。餘湖生趕緊蹲到地裡接上,妻子皺着眉頭不吭聲。

春橋鄉馬家塘村,這村裡的山頭上,種着幾十畝艾草。這是餘湖生和妻子今年種下的。“去年開始承包,今年就遇上了這個大旱。運氣好啊。”艾草,本身是耐旱植物,一年收成是3-4季。90後的夫妻倆熬到第三季,踩在幹裂的地裡,餘湖生急了。

白天有雷電快要過來的時候,他和妻子兩個人,就矗在家門口看,一看就是幾個小時。“沒有雨,很失望啊,就這樣子。”

夜裡躺在床上,餘湖生想想虧損,不敢細算。“要是算,晚上睡不着啊。有的時候都不敢來地裡看,我跟你講,都不敢去地裡。”

說是不敢去,兩人還是成天在地裡蹲着,想把剩下的艾苗保住。餘湖生覺着,雖然今年很難再有什麼收成,但至少能挽回多少是多少。

想要保住艾苗,現在找水是最緊要的事。水庫都幹了,基本是指望不上了,家裡又沒有現成的水塘。

餘湖生跑到山裡。在山上找到一條小河溝,他花幾千塊錢買電線,買管子,想辦法把整條河溝都堵死,攢了整整3天的水,連上管子,夫妻倆夠澆兩塊地了。“你就不想往裡頭放錢,但不放又不行。”

畢竟回家的決定,是餘湖生先提的。以前在外地跑業務、做銷售,兩口子一個月少說有兩萬塊錢。“兩個人上班,一年能掙20多萬,幹淨錢。”

後來去開大車送貨,效益也不錯,但一年到頭都在路上。去年10月底,他送貨路上,偶然看到自己的行程卡也覺得驚訝:14天,跑了10個省16個市,送飲料,送雪糕,送水果。他趕上過四川的地震,也碰上過廣東的台風,路過了阿壩山頭最高處的積雪,他發了條朋友圈,“趁着年輕不拼一下,再大點就拼不動了。”

大概1年前,餘湖生覺得是時候回家了。“我們都比較傳統一點,就覺得落葉就要歸根,哪怕比外面少賺一點都沒關系。我就跟我老婆說,我們回家做生意去。”

04

“未來肯定還是要做”

夫妻倆是帶着計劃回去的。他們在外面闖蕩久了,覺得大家現在日子好了,未來養生保健能有市場。決定回家種艾草,供給市場上的艾條、艾炷等等。

不是想想而已。他們帶着兒子,把關于這個小家的夢想得很具體。“自己種艾草,然後自己開加工廠,自己制作成品,最後直接銷售,做一條龍的買賣。”餘湖生覺得,拿自己和妻子做銷售的經驗,隻要東西能做出來,賣就不是個大問題。

他聽人說得用3年的陳艾草,做艾條和艾炷才最有功效,他就在村裡面,給自家的艾草蓋了間房子。房子沒人住,就等着放艾草,放滿一整間屋子。“就想着把它做好了,因為本來現在市場競争壓力就大,你東西不好的話,就不行。”

妻子張羅着,也把短視頻号開起來了,前期先拍一點搞笑段子,積累一點流量,預備着未來能給自家産品開直播帶貨。架子就支在艾草田裡,小兩口也熱熱鬧鬧地攢了1萬多個粉絲。3個月前,有人來問,什麼時候能買她家的艾草。

“沒辦法啊,沒東西你什麼都做不出來,後面咱更不敢想了,是不是?如果說這個東西全部制作好成品了,賣不出去,那是我們業務沒幹好。問題是,第一步就已經卡在這裡。”

夫妻倆跑去外面看加工艾草的機子,一家一家地找加工設備,就等着交付這一關。“本來,我們的機子都已經定好了,現在想着天氣太旱,也不敢進了,但遲早要進啊。我們不可能說,投了這麼多錢進去,就現在這個樣子?就算了?”

留點種子,艾草苗苗能活着就好。這成了餘湖生和妻子共同的願望。

“未來肯定還是要做的,那肯定了。”妻子的直播架子,還是照樣往地裡一插,夫妻倆種地,兒子就跟在身後轉悠。小兩口還是希望能給村子裡帶來一點變化。“希望帶動大家一起種,也希望大家都不需要颠沛流離地每年出去打工了。”

說着話,兒子跑到地裡來,在田裡歪歪扭扭地向前走。“别踩這!”餘湖生大聲呵住兒子。兒子愣住不敢動,看向腳下的一株艾草苗。

05

多舉措供水抗旱

面對旱情,鄱陽湖周邊各地組織力量,通過開挖水渠、架設水泵、打機井、人工增雨、管網節水灌溉、分區分時調水等方式,多舉措供水抗旱,全力保障糧食生産。

8月16日,江西省防汛抗旱指揮部決定啟動抗旱Ⅳ級應急響應。

8月23日,江西省防汛抗旱指揮部印發《關于進一步做好抗旱救災工作的指導意見》,出台30條抗旱救災舉措。

8月24日10時起,應急響應提升至Ⅲ級。

農戶盼水的另一邊,“鄱陽湖落星墩”登上了短視頻平台。9月10日中秋,鄱陽湖底,草洲茫茫人頭攢動。

由于幹旱,鄱陽湖提前115天進入極枯水期,水位退降,薹草生根。大家為了湖底草原而來,也為了湖中的千年石島“落星墩”而來。在豐水期時,這座湖心的千年古寺底座會被湖水淹沒,而今年因幹旱而“水落墩出”。

湖邊做買賣的攤販,是最早感受到這種變化的。小攤的快艇業務,早都冷清了幾個月了,改賣風筝,倒還多了許多生意。橋頭賣泡泡機的女攤主,今天第一天來。她想起去年這個時候,鄱陽湖還是有很多水的。

陪着老婆孩子在草地上,劉子潮總覺得眼前的景色不如網上說的那麼好。“那些人都是跟着短視頻來的。”他想起自己的老家都昌縣,“家裡莊稼都幹死了,抽水也沒水,地上都是死魚。”

湖心的落星墩,也是人最多的地方,王雨澤夾好手機支架,舉起自己的薩克斯,吹起一曲《美麗的草原我的家》。王雨澤78歲,妻子76歲。“我們到不了草原去,就把這裡當成草原了。”

湖底不止有“草原”,也有和外河道相連的一小片湖水。

30多條船靜默在水上,無數超過腳面大小的貝類靜默在泥沙裡,被烈日炙烤的死魚,麟甲盡翹,發出腥臭的氣味。它們似乎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而今正以人類最熟悉的方式保持靜默。

人煙稀少的淺灘和“草原”,就這樣被天然地分出了一條界線。

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越了界,跑過來。她大聲尖叫。“爸爸媽媽,這裡有一條大死魚!天哪,真的,好多條,都是死魚。”

女孩把一條幹枯的魚,從地上拎起來。她揪着死魚尾,足有她半身長,沖着父母大叫。

“不要動,髒死了,快走。”爸爸站在草地裡,大聲喊,要女孩回來。女孩沒回頭,她堅持朝着那片靜默跑去了。

“我要調查一下,這裡有什麼。”

9月13日,江西省水利廳廳長王純在水利部長江流域抗旱保供水保秋糧豐收有關情況新聞發布會上透露,9月中旬至10月,江西省降雨仍然偏少。

“保障城鄉居民生活用水和工農業生産用水的形勢異常嚴峻。”

9月23日,鄱陽湖刷新曆史最低水位,3天後,江西省都昌縣發布幹旱紅色預警。

(文中餘望水、許盼雲、餘湖生、劉子潮、王雨澤均為化名)

采寫:南都記者 董曉妍 張靜 攝影:南都記者 陳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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