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河映像”初創時,杜琪峰是真窮。
窮到一部電影隻有250萬港币的預算,窮到隻用十九天就趕完了拍攝。
于是便有了一部《槍火》,名動江湖。
後來,“銀河”的大旗漸漸豎起,資本青睐,觀衆買賬。
杜琪峰志得意滿,好整以暇,用四年時間打磨出一部電影。
然而這部電影卻讓觀衆大失所望:沒錯,上映前誰也沒想到杜sir居然會拍這麼個玩意,一如它的名字般毫無格局——《文雀》。
文雀,在香港俚語中,代指扒手。《文雀》,當然講的是扒手的故事。
你看,放着好好的黑幫史詩不去拍,拍幾個扒手,有什麼意思?
打從電影開始,你就會發現它的“非典型性”。
盡管畫面還是如此精緻考究,每一幀都如同海報。但顔色是亮麗明快的,配樂是輕佻愉悅的,和之前的杜琪峰大相徑庭。
劇中的任達華,除了“工作”以外,喜歡騎着輛破單車走街串巷,用一部老式黑白相機四處拍照。
透過他的相機,我們看到了一個别樣的香港,樸素、靜谧、優雅,令人恍惚。
這是導演眼中的香港,或者說,黑白老街,是香港之于杜琪峰的私家記憶。難怪有影評說:《文雀》,是杜琪峰寫給香港的一封情書。
故事還得前行,電影需要轉折,一個女人的突然闖入,改變了四個扒手安詳的生活。
這個女人像一隻受驚的小鳥,總是不停在奔逃。她看似無意間與四個男人分别邂逅,楚楚可憐的眼神,起伏不定的酥胸,危險又魅惑。
對四個“文雀”而言,這是一場豔遇,也是一場春夢。誰能忍心拒絕呢?
好像電梯裡的這場相遇,一個氣球落在男女之間,兩人隔着氣球感知身體的“觸碰”與“擠壓”,導演用一個簡單的道具,完成了搔首弄姿寬衣解帶也達不到的“騷”。
女人,在杜琪峰的電影裡通常是無足輕重的;兄弟情義快意恩仇,才是杜琪峰擅長的部分。
但《文雀》告訴我們,杜琪峰拍起女人來,并不遜色于王家衛。
林熙蕾的演技遠談不上精湛,但是在導演畫面的調度和幾個老戲骨的幫襯下,已經足夠魅惑衆生。
老司機們說過,疑似太美好的相遇,無一例外全是陷阱。
林熙蕾接近幾隻“文雀”,不過利用他們來擺脫另一個老男人的束縛——老男人恰好也是一隻功成名就的“文雀”。
前一刻四人還沉浸在各自的遐想與幸福中,後一刻就被殘忍的現實弄得傷痕累累。
在春夢幻滅的失落與憤怒中,任達華四人将做出怎樣的抉擇,是向林熙蕾讨要公道,還是不計前嫌仗義相助?
終于來到杜琪峰最中意的話題。
《槍火》中為了阿信欺瞞社團,《放逐》中為了阿和與社團火并,又或者《複仇》中因為一個承諾慷慨赴死。杜琪峰的江湖,最重要的,從來是“道義”二字。
不管《文雀》有着怎樣輕松寫意的基調,它依然還是杜琪峰的江湖。
所以,這是一道沒有選擇的選擇題。
最終的對決,在雨夜的香港街頭展開。
小扒手與老扒手,約定以“文雀”的方式,賭上各自的尊嚴和女人的歸宿。
這場雨夜決鬥拍得唯美浪漫,但換個角度看,這些似曾相識的長鏡頭,精心考究的站位,未嘗不是《槍火》中商場經典槍戰的另一種演繹。
不難揣測“銀河”的影迷們為何對這部電影不太買賬。
人們愛的是那個淩厲冷峻的杜琪峰,而這樣的小浪漫小情懷,讓人難以适從。
但正如當年初見的《槍火》的驚豔,當放下偏見,放松身心,蜷縮在沙發上看完《文雀》後,整個人突然變得柔順舒坦,像飲下一杯陳年花雕,入口雖不嗆烈,酒香漸沁人心。
不一樣的杜琪峰,真的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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