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深秋時節,裹着小腳拄着拐杖的姥娘,帶着六歲的我去看望離家十裡之遙的她的姐姐——我的姨姥娘。十裡路,對于現在的我們來說,隻是幾分鐘的事情,可是對于那時的一老一小來說,可謂是長途跋涉。
這樣說真的一點也不誇張,因為那時候根本沒有車輛可以乘坐,而且一路都是崎岖的羊腸小道。我們早早出發,沿着姥娘家的小山村,一路向北。剛開始興緻勃勃的我,逐漸地越走越慢,在我的不斷追問中,在姥娘耐心的鼓勵下,一路上走走停停。那應該是我記憶中走的最遠最長的一條路,終于在我感覺再也走不動了的時候到達了我們的目的地。
我們到達的時候,三妗子正把大鋁鍋從爐子上端下來。看到我們到來,一家人表現出了真誠的熱情和欣喜。我一下子坐在火爐前的小闆凳上,感覺又累又渴又餓,三妗子滿臉疼愛的看着瘦小的我,邊稱贊我聽話邊從大鋁鍋裡拿出一個熱氣騰騰的糖包遞給我——那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糖包,真的,時至今日,我感覺再也沒有吃過比那更好吃的糖包了。
我的姨姥娘半躺在她住的那間小屋的小木床上,她拿出床邊小櫥上的一根油條來遞給我,那是讓我終生難忘的一根油條!應該是誰前幾天來看望她老人家的時候帶來的,老人沒舍得吃。油條已經又幹又硬,香味和色澤雖然還在,卻是真的口感很差了。我坐在她屋子門口的小闆凳上,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那根已經硬邦邦的油條,卻是感覺那是無上的美味。大家看着吃得香甜的我,都高興地誇我懂事,那麼遠那麼不好走的山路,連大人都覺得很累,何況是小小年紀的我。
我在大家的誇贊中感覺非常不好意思,一路的疲勞和委屈很快就煙消雲散。少不更事的年齡啊,根本不懂得體諒人,我的姥娘裹着小腳拄着拐杖,一路上還要照顧不懂事的我,該是多麼辛苦和勞累!姥娘和姨姥娘姐妹倆親切地聊天,我則高興地跟着表哥他們去小河邊玩。
多少年後的今天,在這個與多年前的那一天類似的季節裡,我想起了我的姥娘,想起了那美味的糖包,想起我姨姥娘滿臉疼愛的把自己舍不得吃的已經幹硬的油條遞給我的情景,禁不住熱淚滾滾。那些貧瘠而蒼白的歲月裡,那真誠的關愛,那份質樸的濃濃的親情,是永遠都難忘的記憶!
原來有些記憶,是從來不需要刻意想起,卻永遠也不會真正忘記的。也許時光會帶走很多,帶走我們曾經親愛的人,它帶走曾經疼愛我們的人,卻真的帶不走那份深情的回憶!
一路向北,一路向北,一路向北!有我永遠難忘的親情!
壹點号張繼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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