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是孔子晚年完成的,因為“春秋筆法”,後學需要講解才能明白。于是有了解經之文,謂之“傳”。“春秋三傳”是後來極為普遍的說法——《春秋公羊傳》《春秋谷梁傳》《春秋左氏傳》是也。
公羊高和谷梁赤是子夏的學生,也就是孔子的再傳弟子,可能因為講授《春秋》的工作需要,整出兩本教材解讀,這本來也是分内的事,後人争議不多。隻是這個《春秋左氏傳》——就是大名鼎鼎的《左傳》,并為三傳之一,卻顯得有些突兀。
據說《左傳》的作者是神秘的左丘明,他還寫了《國語》。左丘明是誰?
《論語》中記,子曰:“巧言、令色、足恭,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匿怨而友其人,左丘明恥之,丘亦恥之。”從這語氣看來,左丘明被孔子視為前輩榜樣,至少得平輩論交。
很多學者言之鑿鑿地證明《左傳》作者左丘明其實就是子夏,這好像是亂了輩分。《論語》中說“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矣”。子夏再怎麼牛,在老師口中,也得被稱為“商”。這是禮,不能亂。如果兩人為一人,這《論語》也太沒流兒了。
再者,公羊高和谷梁赤是子夏的學生,寫出來的教材解讀,和《左傳》的風格迥異。全然繞過老師親近師爺,這倆人也太沒流兒了。
還有一種可能,子夏托了左丘明的名兒,自願把《春秋蔔氏傳》的著作權讓給了老前輩,可這又有什麼必要呢?《公羊傳》《谷梁傳》不也大大方方地留下名字了嗎?
所以《左傳》的作者一定不能是子夏。可其真實作者也不大可能是孔子口中的那個左丘明。
年齡和地位問題是明擺着的。後儒說德高望重的左丘明怕孔子的弟子們曲解孔子的春秋大義,所以通過對《春秋》的解讀給孔子的後學圈定一個框框,因此寫成《左傳》,這顯然是後來學者的一廂情願。《左傳》内容的實事也早已證明,其與《春秋》并非高度統一,甚至不乏龃龉。司馬遷說“左丘失明,厥有國語”,也沒有提到“除了國語,還有左傳”。
孔子口中的左丘明,被目之“君子”,以至他的故鄉肥城至今還有“君子之邑”的美稱。其本人不單單是君子,更被尊為“文宗史聖”“經臣史祖”,如此崇高的史學地位難道就是因為他給《春秋》做了一本教參?并且我們再看看這本教參的某些内容——
晉侯賞從亡者,介之推不言祿,祿亦弗及。推曰:“獻公之子九人,唯君在矣。惠、懷無親,外内棄之。天未絕晉,必将有主。主晉祀者,非君而誰?天實置之,而二三子以為己力,不亦誣乎?竊人之财,猶謂之盜。況貪天之功,以為己力乎?下義其罪,上賞其奸。上下相蒙,難與處矣。”其母曰:“盍亦求之?以死誰怼?”對曰:“尤而效之,罪又甚焉!且出怨言,不食其食。”其母曰:“亦使知之,若何?”對曰:“言,身之文也。身将隐,焉用文之?是求顯也。”其母曰:“能如是乎?與汝偕隐。”遂隐而死。晉侯求之,不獲,以綿上為之田。曰:“以志吾過,且旌善人。”(《介之推不言祿》)
娘倆的談話,是被哪位史官記載下來的?這分明不是記載,這是描述。寫得是真好,隻是作為史書不免失實。這等文字怎麼可能是“史聖史祖”随意創作的。
最大的可能是,《左傳》一書,乃是漢儒依托左丘明的某些著述(大概是拆分了《國語》),又夾帶了很多私貨,故意對應了《春秋》的時間,硬造出的一部經典。出于私自使用了左丘明某些著述的材料後的良心發現,或者更是出于為這樣的一部新作做舊擡身價,著上了左丘明的大名。這也實在是漢儒們很喜歡做的事情。如此也就解釋了為什麼作為母本《春秋》未記之事,在子本《左傳》裡都赫然在列了。
所以,《左傳》大概是漢儒在曆史典籍的基礎上,新寫的一本獨立的書,為了使其流傳,用了小伎倆——抱了《春秋》和左丘明這兩條大腿。這個漢儒是誰呢?劉歆嗎?
但是有了《春秋左氏傳》的名号,就被更後來的學者們并列為“春秋三傳”之一了。是不是應該這樣說,《春秋》隻有兩傳,《左傳》被挂名,不該算數。
但是,這并不影響《左傳》絕對是一本好書,雖然來路不分明,但是經典永流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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