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說謊家》的開場像部優雅的英式浪漫喜劇:渴望黃昏之戀的獨居老人羅伊在網絡上遇見寡婦貝蒂,并在初次約會時傾訴心事,瓦解對方的心防──殊不知,這隻是将獵物引向詐财陷阱的誘餌。
就像羅伊故作坦承,借此引君入甕的策略一樣,導演比爾坎登 以一種雲淡風輕、泰然自若的口吻述說這個充滿心機的黑暗故事,讓觀衆在伊恩麥克連飾演的羅伊大顯身手之前,就已落入劇本的陷阱。
男女為針曆史為線,層層縫織《大說謊家》的騙局與真相
《大說謊家》的劇情乍看輕薄短小,内容卻層次豐富。它的劇情轉折令人聯想到《騙徒糗事多》等見招拆招的犯罪電影,然而随着真相揭露,我們才發現這場騙局攻防戰,隻是用來掩飾一場更大的騙局,而“曆史”就是這個騙局的完美舞台。
“曆史”這道伏筆其實在原著小說裡更為鮮明,作者尼可拉斯希爾以親戚的網戀經驗構思出羅伊的形象。他在描寫羅伊的冷血犯行之餘,也透過羅伊的不堪回憶,帶出了德國近代史的沉重軌迹。
雖然電影簡化了羅伊的背景故事,“曆史”仍是片中無處不在的主題。羅伊的前半生在曆史夾縫中掙紮突圍。他的身份就像經曆納粹統治與冷戰時期的德國,在混亂的時代裡突變、破敗、蛻變與重生。
羅伊的人生宛如德國的曆史,既有無法回避的黑暗面,也在其他受害者的人生劃下難以愈合的傷口。他看不慣電影《惡棍特工》改寫希特勒結局的作法,卻不擇手段地變造自己的身份及曆史,以逃避過往的罪孽,而他的“獵物”貝蒂則以他始料未及的方式,伸張遲來的正義。
對羅伊來說,曆史是隐藏行迹的工具,也唯有回顧曆史,才能讓他無所遁形。
當他與貝蒂前往柏林旅行時,無論是見證納粹隕落的布蘭登堡門,或将德國一分為二的柏林圍牆遺迹,都有着曆史無法被遺忘及扭曲的弦外之音。
事實上,這趟看似平凡的旅行,也是貝蒂反客為主的重要關鍵。每當她剝去一層羅伊的僞裝,他就像是隻披着狼皮的羊,無力遮掩脆弱的内在。相反的,海倫米蘭飾演的貝蒂,在拼湊曆史,或正視羅伊在她的生命中留下的創傷時,卻變得更強悍且充滿自信。
《大說謊家》不僅細膩地呈現騙徒的内心世界,也不着痕迹地帶入對曆史及正義的探讨,可謂表現不俗。不過兩位主角的恩怨糾葛,由于缺乏前因後果的詳細描述,使羅伊對貝蒂家人的強烈恨意,或貝蒂對羅伊的複雜情緒,皆少了頭尾呼應,一氣呵成的飽滿感覺。
此外,劇本為了制造懸疑效果,而刻意略去貝蒂克服身心創傷,在異鄉浴火重生的動人過程,也是電影的可惜之處。
可幸的是,伊恩麥克連與海倫米蘭的每一場對手戲,都足以彌補劇本刻意留白或疏漏的情感環節。
與導演多次合作的伊恩麥克連,出色的诠釋羅伊面善心惡、難以捉摸的陰沉性格,即使我們對他的惡意了然于心,仍能看見他在舉手投足中偶然閃現的一念之仁,與壓垮他理智的深沉哀傷。
另一方面,海倫米蘭則以一派的沉靜與優雅,演活了貝蒂柔軟卻強韌的不屈性格。面對苦苦求饒的羅伊,貝蒂一句
“我早已原諒你了。”
的響應,頓時讓雙方的立場高下立判。追尋正義是貝蒂的人生目标,但她早已潇灑地揮别創傷的陰影;而秉持“衆人皆醉我獨醒”理念的羅伊,卻一輩子都走不出回憶的牢籠。他在片尾的下場,或許就是這個心境的最佳隐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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