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市第一觀察?澎湃特約評論員 連清川很多人願意相信,這次五條人在《樂隊的夏天》會一下子被大家認識,是因為他們在現場的一系列意外和表現,我來為大家科普一下關于深圳市第一觀察?以下内容希望對你有幫助!
澎湃特約評論員 連清川
很多人願意相信,這次五條人在《樂隊的夏天》會一下子被大家認識,是因為他們在現場的一系列意外和表現。
如果不是仁科那一段和馬東、大張偉讓人尬到冷汗直飚的對話,大約他們在臨場換歌的行為,隻能被當成傲慢和無聊了。于是仁科那麼處心積慮的、行為藝術式的音樂表達方式,就有可能成為笑話:不是被津津樂道,而是被冷嘲熱諷。
1.
其實現場最令人動容的,是仁科幾乎追着現場小哥,要幫他擺脫因為自己的任性換歌而導緻的現場混亂:字幕、燈光、背景,所可能導緻的傷害。
他和小哥之間形成了一種怪異的“惺惺相惜”:他認為小哥很可能因為他的任性,而被炒鱿魚或者受到懲罰,所以他想通過自己的努力幫小哥擺脫困境;而小哥因為他們任性換歌而很可能導緻評委和觀衆的打分不高,為他們感到可惜。
他們彼此都為對方着急。
這不可能是故意制造的戲劇效果。因為仁科說了不止一次,而是一直锲而不舍;而小哥顯然沒有聽出來仁科對結果毫不在意,他有可能之前就是五條人的粉絲,知道他們的音樂表現力,應當遠在這樣的分數之上。
我以為這可能才是五條人最本質的狀态。人們看見的是換歌、是拖鞋、是架子鼓上的A4紙、是logo上的塑料袋,可是他們大多數人并不知道的,是這些轉型中國裡的廣州(五條人最早自廣州出道)符号下的真實涵義。
五條人是很市井的,或者說,他們的生活是非常市井的。仁科幾乎是出自本能地去關心這個小哥的命運。因為在他日常的生活中,知道底層人在這樣一場接近于“事故”的行為藝術中所可能遭遇的懲罰。他大約沒有看過太多《奇葩說》和《樂隊的夏天》的第一季,不知道馬東團隊的風格如何。
如果你曾經在早期的廣州城中村中生活過的話,你會知道仁科和五條人的情緒和表現行為,多麼地符合一個知識分子幾乎出于本能的弱勢關懷。
在廣州,城中村是一個奇異的所在。在明亮光鮮的現代化玻璃大廈的掩蓋之中,一群毫無章法與規劃的矮小樓房,在其間竹木腳手架犬牙交錯,覆蓋在行人的頭上,地面淌留着各式各樣的廢水,劣質的鑽頭随時随地從房子裡鑽出來,水泥和廉價的塗料覆蓋在上面,散發着便宜的味道。
城中村裡密密麻麻地密布着各種小吃店、快餐店、發廊、五金店、小賣鋪,各種流行的品牌都能夠找到最低價格的仿制品和山寨貨。當然,在其中最普遍的是價格極度合理的出租屋。
在這些出租屋裡,沒有人會在意你的身份、身價和經曆。在其中卧虎藏龍地掩埋着各類的英雄好漢,有學者、記者、畫家、歌手,但是最多的,卻是從全國各地而來,懷抱着改變命運卻被命運打得擡不起頭來的打工仔。
所有的人都早出晚歸,或晚出早歸。淩晨的早餐店,和深夜的宵夜攤無縫銜接。每晚上都有人放聲哭泣,每早上都有醉卧的浪子。人們匆匆經過彼此,連嫌惡的表情都來不及做出來,因為生存才是他們惟一關心的事情。
城中村是一個菩薩。它容納着最卑微、低賤與失落的人。我一直感歎和感激着廣東人的菩薩心腸,因為在城中村裡,有着最大的慈悲和溫情。恰恰,因為他們隻是普通、勢利和日常的小市民。
廣州,就是這樣變成了整整20年裡,一批批年輕人尋夢的地方。沒有城中村,廣州就是中國一個普通的城市。
你如果不了解城中村,你就無法了解五條人的音樂。他們倆就是城中村的形象:仁科像一個住在城中村裡的知識分子,而阿茂十足的就是城中村裡的包租公或夜宵攤老闆。
小人物的悲涼在城中村裡最豐富了,我相信仁科和阿茂看過何止千千萬萬。所以他會本能地去同情現場的小哥,怕他受到了自己的連累。也許他内心裡也不相信小哥真的會受到懲罰,但是這是一種忍不住的關懷。
2.
所以五條人的音樂是很塑料的,廉價的。《阿珍愛上阿強》或者《道山靓仔》說的都是城中村裡的故事。
隻有塑料的音樂,才能打動城中村裡的人。形而上學的表達是給上等人的,要想讓城中村的人聽懂,隻有把哲學變成日常的話語。
五條人大概就是城中村的維摩诘吧,惟有成為其中,才能理解其中。
我經常想起《樂隊的夏天》第一季最後一集中九連真人的錯愕與失落。他們還是太年輕,不像五條人那樣早就已經看透了這個浮華世界的名利場,知道任何一個商業節目中,都無法允許一種真正意義上的搖滾關懷。所以,他們就是來玩一把的,别人理不理解、接不接受,毫無關系。
九連真人大約還是想來真的演繹一次潮汕搖滾的。我最喜歡的九連真人是《凡人歌》和《北風》。
《凡人歌》的創作部分來自于一個潮汕故事,白天是三斤狗,晚上是三伯公。講的是普通人的勢利與貪婪;《北風》講的是一個一大早起來賣早餐的人,在嚴厲的北風中,懷疑着自己的命運和未來。
九連真人和五條人一樣,都是生活在真實的世界之中。他們很年輕,教書,或者做音響租賃買賣,音樂隻是他們表達生活的一種方式。他們都一樣,他們并不是不懂音樂帶給世界的真谛,但是對于他們來說,音樂更是改變對生活理解,并且把人從日常生活的瑣屑和絕望中拔升出來的惟一機會。
在我看起來,在魔岩三傑之後的搖滾樂幾乎已經走到了走火入魔的魔界之中。人們動辄以搖滾樂來象征理想、反叛和對現實世界的不滿,懷才不遇的憤怒,世界堕落的幽歎。但是在這樣高調而着相的表達之中,往往其實隻有一種令人作嘔的情緒:在商業世界中被邊緣化的耿耿于懷和妒火中燒。
搖滾樂早就商業化了,多數搖滾樂隻是想當收割機。然而能夠成為收割機的樂隊隻有很少一部分。所以廠牌和樂隊達成了一個默契:以邊緣化的形象和操作,來反攻主流。憑什麼讓汪峰把搖滾樂的錢都賺走?
惟有忠誠乃至有意躲避商業的搖滾樂,才成了真正的搖滾樂。九連真人如此,五條人也如此。可能是因為五條人更加成熟和世故,早已經看清楚了商業世界的浮誇,所以他們才可能那麼潇灑地玩一把行為藝術,然後施施然回到城中村裡去做他們的維摩诘搖滾;而九連真人還是比較嫩,總以為通過《樂隊的夏天》,能把他們的心聲傳達出去。
其實幾乎所有的音樂格式哪個不是這樣,哪裡不是這樣的呢?在台灣,美好的無與倫比的茄子蛋,是每屆金曲獎的常客,但是他們從來都成為不了流行;張尕慫幾乎是我見過最有才華的西北民謠音樂家,可是有幾個人聽過他呢?劉柏辛如果不是因為在《歌手》唱了《Manta》,誰會了解這個才華溢出天際的Urban天才少女?
商業化給予搖滾和音樂的,從來不是優秀,而是庸衆。
但這才是音樂可以成為一個行業的原因。任何一個行業尋找的都不是優秀,而是大衆。因為市場經濟決定了隻有規模才有效益,而規模就是庸衆。
所以最好笑的并不是五條人因為好笑而出了圈,而是出圈本身就太好笑。出圈所要求的是放棄專業和理想;而真正的熱愛者,是不願意為了成名而放棄本質出圈的。
《樂隊的夏天》挺好的,起碼它讓福祿壽成為了公衆的熱愛,盡管更多是因為她們的形象和故事。
你隻要記住一點就好:因為它是商業的,所以它尋求的,從來都不是優秀和純粹。五條人走了,是因為它配不上他們的純粹。
責任編輯:李勤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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