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層牙醫基本技能不足,更何況是更高難度的正畸?”來自湖南株洲的小許告訴健康時報記者。随後,記者咨詢北京、上海、成都、西安多位正畸科專家是否接診過正畸失敗的患者,得到的回答均為“太多了,二次、三次、四次矯正的很多。”
口腔診所内,患者接受治療。新華社記者王菲攝
多地患者反映正畸市場魚龍混雜
“正畸前,我臉有點歪,牙齒不整齊,突出了兩顆小虎牙。正畸後,我患上了牙周炎,擁有了一口整齊的廢牙。”小許告訴健康時報記者。
廣東深圳的孫女士因為牙齒中線不齊,選擇了深圳一家中醫院進行正畸。“三年了,醫院給我換了三名牙醫,到其他醫院面診的時候發現托槽都貼歪了,醫生問我為什麼選不正規的正畸醫生。我正畸失敗了,很多醫院不敢接手繼續為我治療。”
“我想要矯正變美。”貴州貴陽的小為從19歲開始正畸,矯正的四年時間内,換了四五名正畸醫生,牙槽骨中度吸收,颞颌關節磨損。
灼識咨詢的統計數據顯示,我國正畸案例數目由2015年的160萬例,增加至2020年的310萬例,預計在2030年達到950萬例。
3月28日至4月12日,健康時報記者走訪北京多家牙科診所發現,隐适美、時代天使等隐形矯治器成為牙科診所力推的産品。記者體驗發現,拍攝牙齒CT、進行口腔掃描、牙醫會診均為免費服務。醫生的會診僅十分鐘,但和運營人員的交談超過一小時。記者在線下調查中發現,一副隐形矯治器的價格為5000到10萬不等。部分牙科診所用低價、促銷、附贈的拔牙、補牙服務,吸引消費者。
多位正畸科專家透露,正畸行業如今變成了一個資本驅動的市場,一方面,收費水漲船高;另一方面,大量的正畸醫生未經過專業培訓,全科醫生轉作正畸,甚至是對技術要求更高的隐形矯治,導緻正畸市場上魚龍混雜。
中華口腔醫學會副秘書長、北京大學口腔醫學院正畸科博士生導師許天民教授表示,無托槽隐形矯治器出現後,因其大大降低了醫生臨床操作的技術難度,把傳統固定矯正器定期由醫生為患者加力轉變為由患者自行佩戴牙套及每兩周左右自行更換一副新牙套的加力方式後,使得很多非正畸醫生,經過短期的操作培訓,就敢從事牙齒矯正工作。但手工操作的貢獻對一個成功的正畸治療來說僅僅占一小部分,隐形矯正器無法替代正畸醫生的診斷、病因分析、拔牙不拔牙判斷、移動牙齒的力學設計、治療中的方案調整等等,沒有系統的正畸學知識不可能進行成功的正畸治療。近些年來,正畸投訴率居高不下,這也是原因之一。
“目前正畸市場存在三個問題,第一,一些未接受過正畸系統教育的醫生,甚至無口腔執業醫師資格證的人員在進行不合理不規範的正畸治療;第二,網購平台出售‘DIY牙套’給群衆自行正畸治療;第三,是在早期矯治領域存在過度醫療的現象。” 四川大學華西口腔醫學院教授委員會主任趙志河介紹,這些問題可能會導緻患者正畸失敗的風險增加。
每10萬人中正畸醫生不足0.7名
據國家衛健委2017年發布的《第四次全國口腔健康流行病學調查報告》,中國錯颌畸形的患病率達74%。據此估算,對應錯颌畸形患病人數超過10億人。但2020年中國正畸案例數量僅為310萬例,滲透率不足0.3%。這意味着,中國正畸市場未來的發展潛力十分巨大。
而與巨大需求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正畸專科醫生儲備的嚴重不足。中華口腔醫學會正畸專業委員會主任委員、空軍軍醫大學口腔醫學院正畸科主任金作林教授告訴健康時報記者,“正畸專委會公認的專業正畸醫生,要麼是口腔專業院校正畸研究生畢業,要麼經過大型三甲醫院培訓一年以上,工作三年以上,目前滿足這幾個基本條件的正畸醫生隻有近萬人。”
但在世界正畸聯盟(WFO)執行委員、北京大學口腔醫院博士生導師周彥恒教授看來,這個數字要更低,我國合格的正畸醫生可能隻有三到五千人。以北京大學為例,每年正畸專業的畢業生不到二十人,遠不足以滿足市場對口腔正畸的需求。
中華口腔醫學會口腔正畸專委會在2021年首次創辦中青年正畸醫師發展論壇
以中華口腔醫學會正畸專業委員會向記者提供的數據估算,我國專業的正畸醫生不足萬人,這相當于每10萬人有不足0.7名正畸醫生。據美國牙醫學會(ADA)2018年統計,美國有10658名正畸醫生,相當于每10萬人有3.27名正畸醫生,這一數字是我國的4.67倍。
“正畸是口腔醫學中一門很特别的分支學科,絕大多數口腔醫學生在本科學習階段并不要求掌握正畸學技術。”許天民介紹,專業正畸醫生是在讀完口腔醫學本科後,再讀3年的正畸碩士研究生,或者6年的正畸博士研究生,才能成為正畸專科醫生。而每一屆本科生中,大約隻有10%左右的畢業生會選擇讀正畸專業的研究生,“可想而知這個需求缺口有多大。”
記者查詢發現,目前沒有規定正畸臨床工作的開展需要額外資質憑證,也沒有嚴格的準入門檻,持有口腔執業醫師資格證的醫生均可以開展正畸治療。趙志河表示,目前多數的正畸醫生是在大學本科畢業後,通過正畸科的進修,參與正畸系列課程培訓,逐漸達到正畸專科醫師水平。
北京君都上海律師事務所高級合夥人、生命科學與健康醫療法律部主任張文波告訴健康時報記者,部分診所的正畸醫生并非正畸科班出身,沒有經受過專業的正畸訓練,不具備口腔醫學教育背景,選擇某些方式對自己的資曆、學曆進行“包裝”。對此,消費者需要謹慎分别一些“專家名号”和“海外學曆”。
周彥恒表示,隐形矯治是一項新型的矯治技術,是正畸行業重要的“技術革命”。同時,隐形矯治器隻是一個工具,專業且具有豐富臨床經驗的正畸醫生才是正畸治療成功的關鍵。
2021年5月15日世界正畸健康日,空軍軍醫大學口腔醫院舉辦義診咨詢活動。三秦都市報圖
正畸是一個醫療行為,而非美容行為
上述多位專家都呼籲,應盡早建立專科醫師制度,實行正畸醫生準入認證制度,讓老百姓可以在專業網站上查詢到專業的正畸醫生,保障患者的醫療權益。同時進一步推動正畸醫生培養,讓專業的醫生來主導正畸行業和市場。
“正畸治療絕不是給牙齒拍拍照,在電腦上給牙齒排排齊,再用軟件自動生成幾十副模具那麼簡單。”許天民向健康時報記者介紹,牙齒正畸是一個非常專業的過程,從最初獲取患者牙齒模型、照X光片、拍攝面颌相,到醫生為患者做完整的治療計劃,包括要不要拔牙、拔什麼牙、移動牙齒的先後順序、牙齒移動量、用什麼技術更合适等,都需要經過一系列專業的評估和設計,在患者佩戴上矯正器後,還需要根據實際情況不斷進行調整。
“由于隐形矯正器是一次性預制出約兩年左右的一系列的牙套,所以雖然看似降低了正畸醫生的操作難度,但在設計階段其實對正畸醫生的專業知識和經驗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而且對患者的配合度要求也更高。我們必須在設計方案時就提前預料這2到3年中可能出現的各種情況,即使是專業正畸醫生也很難周全,所以在後續的複診中還要随時監控患者牙齒的移動效果,一旦出現牙套與牙面不貼合的情況,就要盡量采取各種補救措施,必要時重啟治療。在這一點上,固定矯正器由于本身對牙位控制的能力更強,而且每月複診時都在糾偏,基本不存在重啟的問題,所以對疑難複雜病例效率更高。”許天民說。
金作林告訴健康時報記者,正畸醫生更看重功能,患者更看重美觀。合格、規範的從事口腔正畸的醫生會充分告知正畸的風險,強調正畸是一個醫療行為,而非簡單的美容行為。
“對美的追求無可厚非,大衆對美的追逐,能夠促進正畸醫生不斷進行技術精進和自我提升。但正畸一定要由專業的醫生去做,才能有好的矯治效果。”周彥恒說。
責編:李欣
主編:徐婷婷
校對:劉玫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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