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朵蘭

前幾天回老家看望親戚，閑談中聽來幾個小故事，都是鄉野的舊日傳說，連同以前聽過的一并整理出來。有點詭異，不算恐怖。

若你癱在家中沙發上，手邊又正好有零食，那麼不妨聽我開講。

一、瘟神

母親常提起她的太姥姥。太姥姥寡居多年，獨自撫養大三個兒子，是個潑辣能幹的農婦。

那一年村中鬧豬瘟，大部分人家的豬全體陣亡。那個年月，對于一個家庭來說，一頭豬簡直比人都金貴，死了的話可謂損失慘重。

于是太姥姥在院子裡挖了一個大坑，把兩頭豬趕進坑裡飼養，坑邊灑滿生石灰，如此躲過一劫。鄉鄰問她怎麼想到這個辦法，太姥姥說她做了一個夢。

夢中她在屋子裡忙碌，擡頭看到一個人站在窗前。這人瘦得像是一根竹竿，個子高過房檐，頭卻極小，像個小小的黑色皮球頂在細高的身軀上。他自稱是瘟神，告訴她要想躲過豬瘟，就必須挖坑養豬。

後來太姥姥将這兩頭豬養大，賣了之後供兩個兒子到城裡上學。兩個兒子也有出息，沒幾年就在城中謀得不錯的差事，把母親接過去安享晚年了。

我等凡人，自然不知瘟神為何對太姥姥家的豬另眼相看。《搜神記》中所載的瘟神形态之一就是個比房屋還高的巨人，穿蓑衣，夜半在房頂上跳躍。

還有一個形态是衣着華麗的貴婦，乘車前往村鎮集市，散播瘟病，有路人得知身份，苦苦哀求，瘟神竟然也就不去他所在的村子了。

人們從古到今都對瘟疫感到恐懼，這種刻骨的恐懼具象化為巨人，代表一種人類無法控制的力量。哀求瘟神就免受疾病之苦，大概也是恐懼心理的體現，一種變相的自我安慰吧。

二、罵瓜

李粉團是村中有名的潑婦，一言不合就将人家十八輩祖宗上上下下罵個遍。詞彙量之豐富，氣勢之浩大，令人歎為觀止。

有一次鄰家小孩偷了她家一個倭瓜，她發現後拎着一把菜刀、一個倭瓜和一個菜墩子上了房，坐在房頂開罵，總體意思就是誰偷了她家倭瓜，就要全家都被千刀萬剮，連帶祖宗和後代兒孫都不能幸免。

罵一句，就用菜刀猛剁一下倭瓜，一時間碎末四濺，唾沫橫飛，威風八面，叫罵聲久久回蕩在小村的上空，驚起飛鴉一片……

多年後有人去她家裡，那時她因病已然癱瘓在炕上，手不能動，口不能言。

本地有用倭瓜做餃子餡的習慣，隻見兒媳婦運刀如飛，咣咣咣咣将倭瓜細細剁成茸狀，嘴巴不停歇地數落婆婆是老不死浪費糧食，平白地拖累兒女不如早死早托生……

她的兒子就蹲在地下抽煙，一言不發，沉默似一尊石像。

人們常說善惡到頭終有報，生活中卻往往并無應驗。然而隻要有一起應驗了，就足以令人感到敬畏。

佛家講口舌業，基督教則說要勒住你的舌頭。舌頭曆來都是傷人利器，比刀劍還恐怖萬分啊。

三、秤砣

母親的太姥姥年輕時（太姥姥再度出鏡）一次因為勞累生病，發起了高燒。

迷迷糊糊的，她感覺自己走出了房門，站在家門口。遠處走來一個衣衫破爛的老頭，瞪着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詢問太姥姥要不要秤砣，說着就從懷裡掏出一個黑色秤砣遞給她。

太姥姥一看這玩意外表是個秤砣，卻沒有穿繩子的孔眼，根本不能用，就說不要。老頭也不勉強，直接走進了鄰居張老太家裡。

太姥姥醒了，出了一身大汗，燒也退了。誰料隔壁傳來哭聲，原來是張老太病故了。說起來張老太也就是普通的風寒感冒，昨晚病情驟然加重，天不亮就去世了。

想起夢中那個黑色秤砣，大病初愈的太姥姥又出了一身冷汗。幾年後鄰居拆老屋蓋新房，鑿開牆壁，發現一個砌在牆中的秤砣，因為隔絕空氣，秤砣沒有生鏽，黑漆漆，沉甸甸的，沒有穿繩子的孔眼。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能随便要人家的東西，即使在夢中。

死亡是不講邏輯的随機拜訪。

四、血磚

村中李家頭腦活絡，搞了個養殖場，日子過得頗為紅火，兩個兒子相繼結婚生子，人丁越來越興旺。豈料一夜之間，李家的父親和兩個兒子竟然一起車禍身亡，剩下孤兒寡母，日子過得極其艱難。

我的太姥爺原先是村中私塾的先生，讀過一些風水玄學的舊書。他讓人在李家院牆外西南角開挖，刨出了一個生鏽的鐵盒，裡面放着一堆白色雞毛，幾根燒得焦黑的雞骨頭，還有一塊浸透了鮮血的磚頭，刻滿蝌蚪樣的怪異文字。

太姥爺說這是一種詛咒術，可以在最短時間導緻被咒者家破人亡，但反噬力量也極大，若最近三個月誰家遇到極大的禍事，施術之人應該就是他們。

未及兩個月，村西頭王家一家大小七口人，一夜盡皆失明。傳言王老頭多次到李家借錢，李家一開始每次都借，後來知道他嗜賭成性就拒絕了。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明智法術反噬，也要拼了命傷害曾經幫助自己的人，對待仇人恐怕都未必如此狠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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