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1995年1月,周星馳拍完《大話西遊》後,帶着吳孟達等人來到台灣宣傳。
當主持人李之勤敲開酒店會客廳大門後,吳孟達像個大家長一般出門迎客。
而周星馳則像個羞澀的男孩躲在吳孟達的身後。
兩人的關系通過這個細節一覽無餘:
電影裡,周星馳是絕對的主角,吳孟達是他的陪襯;
但在生活中吳孟達卻是他的老大哥,周星馳和媽媽之間有矛盾都需要吳孟達出面處理。
當天屋子裡還有莫文蔚、藍潔瑛、朱茵、蔡少芬、羅家英,他們風華正茂,幾人對着鏡頭齊聲說“恭喜發财,豬年行大運”。
畫面定格,似乎這種歡樂的氣氛會一直持續下去。
《大話西遊》是周星馳成立彩星電影公司後的第一部作品。
他煞費苦心花了6000多萬跑到大西北實景拍攝,還拿出80萬邀請著名作曲家趙季平作曲,影片的導演雖然是劉鎮偉,但靈魂人物卻是周星馳,在拍攝時他正值創作巅峰,不斷加戲和重拍最終使得一部電影拍成了兩部。
1995年的2月,《大話西遊》上映後票房慘淡,周星馳的公司遭遇倒閉。
但是1998年,《大話西遊》進入内地借助互聯網被重新發現,在一遍遍的解讀中成為經典,周星馳的喜劇才華也被越來越多人認可。
和影片一樣,幾位主演的命運也遭遇了巨大的變化。
朱茵、莫文蔚和周星馳傳過绯聞後各自找到心之所屬;藍潔瑛當時風華絕代,可之後遭到侵害性情大變,最後英年早逝;羅家英多年苦戀終于赢得汪明荃的芳心。
而最讓人唏噓的是周星馳和吳孟達這對黃金搭檔。
在拍完《少林足球》後,兩人漸行漸遠,再無合作。
02、
吳孟達再次和《大話西遊》産生聯系,已經到了二十年後。
2020年12月18日,電影《大話西遊:緣起》殺青。
本片可以看作是《大話西遊》的前作,主角還是至尊寶和紫霞仙子,吳孟達時隔20多年繼續出演,本片還彙集了張美娥、楊能、袁祥仁等經典的周星馳配角。
可唯獨周星馳沒有參演。
當時的周星馳還掙紮在債務危機之中。
2016年他簽訂了對賭協議,随後幾年瘋狂拍片,《美人魚》消費了大家的情懷,《新喜劇之王》遭遇了滑鐵盧,《美人魚2》拍完後遲遲沒有上映,最終對賭失敗,周星馳在償還完巨額債務後淡出了大家的視線。
在《大話西遊:緣起》的殺青現場,吳孟達笑臉相迎和工作人員合影留念。
可病魔早已潛伏多時。
1個月後,吳孟達在澳門接受了心髒手術,随後被查出腫瘤已經惡化到了晚期,當國内媒體得知他生病住院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彌留之際。
2021年2月27日,吳孟達與世長辭,享年68歲,随後周星馳送來花籃,上面寫着“永遠懷念”四個大字。
周星馳和吳孟達的關系一直撲朔迷離,早在20年前就傳言二人不和,但是他倆随後多次公開表示彼此沒有矛盾,有機會還會繼續合作。
直到前幾年吳孟達在參加《十三邀》時才坦言,他和周星馳并無太大的矛盾,就是在不知不覺中走向陌路,以至于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他表示自己一直在等待周星馳的召喚,結果一等就是20年。
03、
其實兩人關系的症結不在吳孟達,而在周星馳。
周星馳出生在九龍的窮人區,父母早早離異,小小年紀的他便閱盡了人間冷暖;
後來他帶着發小梁朝偉去參加演員面試,結果梁朝偉被選上,他落選了。
起點不高的他就這樣當了近十年龍套,直到1988年憑借《霹靂先鋒》拿到金馬最佳男配後,才真正開啟自己的演藝生涯。
并不順暢的人生經曆,也讓他的性格變得憂郁、沉默。
和大銀幕上的活泛、鬧騰截然相反,現實生活中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怪咖”。
做演員初期,他隻沉浸在自己的角色裡,就和《喜劇之王》裡的尹天仇一樣;
成名後,随着他的話語權越來越重,他孤獨的性格慢慢演變成一種“偏執”。
他堅持自己的表演理念,他也希望演員能“絕對服從”,也不會有太多耐心跟人多解釋。
所以洪金寶會憤怒地中途退出《功夫》劇組,并對着媒體指責周星馳“把自己當人、把其他人當狗”。
所以梁小龍會在合作後評價周星馳“非常虛僞”。
所以王晶會形容他是“片場暴君”,“在拍戲的時候很難相處”。
在外人眼裡,說好聽點周星馳這是“天才特有的傲慢”,說實在一點就是周星馳不懂得如何經營人際關系,或者是“不會做人”。
從周星馳本人來說,他是一個獨來獨往的人,我們身邊也會有不少這樣的人,他們對外界“友善”的批評往往不屑一顧,然後解釋“我不認為自己有應付場面、人情的必要”。
這也是為何馮小剛客串《功夫》後,也邀請周星馳來幫自己站台,可周星馳卻沒有“給這個面子”。
所以吳孟達的出現,其實很大程度上是一個“緩沖作用”。
在片場,他懂周星馳,除了演出周星馳想要的效果外,他也能幫着緩和劇組溝通時的緊張氣氛。
出了片場,他又是周星馳的好大哥,周星馳和誰有了不和,吳孟達但凡能說得上話,會盡其所能地去調和。
但随着吳孟達年齡漸大,自己家庭也有一大堆事要應付,慢慢地他也沒那麼多精力遷就周星馳了。
終于有一天,這對“天衣無縫”的搭檔,也遇到了坎。
2003年,《功夫》籌拍,原本吳孟達要飾演阿星身邊的阿達,倆人在片中一起冒充斧頭幫。
可拍攝計劃出現變動,最終定下拍攝日期時,吳孟達的檔期發生了沖突,無奈下,他隻能把阿達這個角色給推了,原定的角色也就換成了林子聰飾演。
吳孟達并不認為責任在自己,他後面的檔期是早就定好的,他不能因為周星馳這邊的變動影響别的劇組安排。
周星馳也無心去“打招呼”,他向來不習慣把自己放到這樣的人情世故裡。
誰也不聯系誰,就這樣,原本一個很小的誤會,慢慢變成了鴻溝。
十幾年後,二十幾年後,對方依舊還在那裡,可鴻溝卻似乎成了一種默認的常态,聊起彼此就笑一笑,可誰也沒有勇氣再跨過去了。
從默契配合,到“老死不相往來”,破局隻需要周星馳的一通電話,或者一個角色邀約,但他終究還是沒能踏出“世俗”的那一步。
不是因為周星馳放棄了吳孟達,而是周星馳放棄了自己。
04、
吳孟達離世,周星馳沉默,兩人之間的疙瘩似乎永遠無法解開了。
但吳孟達在生命最後的幾個月,還是接拍了這部影片《大話西遊:緣起》。
一個頗有觀衆緣的演員在生命的尾聲接拍這樣的續作,其實風險很大,拍不好,很可能會給自己一生留下不可彌補的“缺憾”,可他還是接了。
達叔接拍,有兩個重要原因。
第一個原因,原來的味道,影片懂得“藏拙”。
《大話西遊》的續作良莠不齊,大都粗制濫造,《緣起》則沒有進行魔改,而是最大程度還原了我們熟悉的“大話西遊”。
影片的拍攝地點和老版一樣,選在橫店和甯夏銀川,熟悉的黃土地,熟悉的漫天黃沙,瞬間把觀衆帶回了經典之中。
影片的配樂選擇了原版的《一生所愛》,當音樂響起時,無需多言,觀衆自然就進入到了那種情境之中。
影片的主角人設和原版中的幾乎一樣,至尊寶依舊是個混不吝的小子,紫霞和青霞依舊是相愛相殺的姐妹。
至尊寶的扮演者是中央戲劇學院畢業的吳昊宸,長得有點诙諧版黃軒的意思,他在《戲劇新生活》中的表現讓皮哥印象深刻;
紫霞的扮演者是馬瑞是環球比基尼小姐大賽中國賽區冠軍,也被認為是朱茵之後最好的紫霞仙子。
兩位演員的表演雖然無法與周星馳、朱茵相提并論,但至少是和前輩靠攏的,整部電影看下來做到了三個字:不尴尬。
影片的故事也很簡單,剔除掉了原版中冗餘的人物和情節,就是交代了原版故事中幾處留白:月光寶盒的來龍去脈,至尊寶為何能拔出紫青寶劍等等。
這種場景、角色、劇情上的“原汁原味”,帶着尊重,不魔改,應該也是吳孟達從演員角度接演續作的主要原因。
第二個原因,這部電影的角色設置上藏有的含義,讓吳孟達“心動”。
有人說本片是《大話西遊》的前傳,講述了至尊寶和紫霞仙子的前世今生,但在皮哥看來,影片更是周星馳和吳孟達關系的一次梳理和回眸。
老版故事中,周星馳扮演了強盜頭子至尊寶,吳孟達扮演的是二當家,兩人是同事的關系;後來經過轉世之後,周星馳成了孫悟空,吳孟達成了豬八戒,兩人依然是同事的關系。
這是周星馳作品中經常使用到的關系,周星馳負責輸出,吳孟達負責輔助,觀衆樂在其中。
可在新版的《緣起》中,吳孟達成了賣面的大伯,至尊寶成為了他的兒子,這種父子關系更像是周星馳和吳孟達在生活中的關系,周星馳與外界格格不入,吳孟達替他應付各種困局。
影片一開始,吳孟達第一個出場後又貢獻了自己标志性的無厘頭表演:大呼小叫,擠眉瞪眼,一驚一乍,卻不尴尬。
達叔已經肉眼可見的衰老,但是表演的力度和準心依然在,看他表演就像看老手藝人做一件藝術品一樣,看似随意但卻妙到毫巅,特别是那場抛繡球招親的戲成為了全片最大的笑點,吳孟達飾演的老爹給至尊寶完成了神助攻。
随後至尊寶踏上冒險之旅,老爹和他依依惜别,這也是吳孟達的煙火氣和周星馳的英雄意之間的一次割裂。
導演特意做了一組鏡頭的混剪來完成對達叔的告别,觀衆也看得淚目了。
影片結尾,故事又回到起點,紫霞仙子重新出發去尋找她的齊天大聖,而至尊寶也回到了老父身邊,那場抛繡球招親的橋段重新演繹,達叔拿到了繡球,娶了一個像如花一樣的姑娘,用“色相”換來了兒子的榮華富貴。
前面鋪墊的浪漫情節一下子被溶解,吳孟達用周星馳式的搞怪結尾對周星馳進行了再一次的告别。
這是吳孟達留給影迷的,也是留給周星馳的。
現實中,吳孟達和周星馳再也無法重逢,但至少在這達叔的遺作之中,我們看到了至尊寶回到了父親身邊,詩與遠方,指向了家的方向。
《大話西遊:緣起》作為達叔最後的遺作,給皮哥最大的感受是“短小精悍”,78分鐘的電影段落工整、特效驚豔,演員表演也比較到位,是一部精良的網絡大電影。
目前,在吳孟達和“大話西遊”IP的雙重加持下,這部電影确實走勢極猛。
上線後連續4天熱度排名全網網大第一,播放量同樣也是連續4天第一,成了2022開年後網絡電影的一顆“王炸”,也算是對達叔最好的告慰吧。
一切已經結束,一切卻似乎剛剛開始,吳孟達的遺憾,這一次終于圓滿了。
文/皮皮電影編輯部:一粒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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