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AI高手,不是從培訓班裡出來的。
文 | AI财經社 石若蕭
特約采寫 | 趙雪嬌
編輯 | 金赫
1一堂計算機科學的課程正在進行中。唐平中把一個證明方法寫在黑闆上。這個方法萬無一失,他用了四年。
突然,一個學生站了起來。“老師,你的證明太長了。”就像美劇中天才出場的橋段,那個學生走上前台,整個證明從三頁簡化到了一頁。
這樣的事情時常發生。唐平中留作業時,會把前人未解決的難題放在後面,作為附加題。他想看看這群學生的反應。
“學生們并不知道,以為就是作業,”他說。這是清華大學的計算機科學實驗班。他教課的第五年,由于它的創辦者姚期智而被稱為“姚班”。最終,“那些題全都解了出來。”
姚期智在給學生上課。圖片來源于網絡
吳辰晔博士畢業後的三年間,先後輾轉卡内基梅隆大學、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擔任博士後,于瑞士蘇黎世理工大學擔任研究科學家。2017年初回國,于清華任教。
他坦言,自己每天都面臨着很大的壓力。“每天都在想着怎麼把這批學生培養好,才能不辜負把他們送到我們這裡來的那些家長和老師們。”
這個暑假,吳辰晔開設了一門課,課名叫“智慧城市的計算建模”。這門課涉及的專業範圍相當廣泛,任何人都不可能事無巨細地考慮到所有的方面。對此他是有意為之,因為希望學生們能夠自己從中去選取感興趣的方向,并根據實際場景,綜合運用不同學科的知識。
有些學生選了能源,有些學生選了選課系統的設置,還有些喜歡玩遊戲的學生選擇研究公司在設計遊戲時需要考慮的問題。對于所有的方向,他都表示鼓勵。
技術和場景的結合,也一直是科技公司關注的焦點。這一輪的人工智能創業浪潮中,首先就是AI高端人才的争奪。具體到教學中,怎麼在技術和場景之間搭建一個橋梁,開始受到重視。
“光有技術沒用,最重要的是把技術運用到場景中,創造社會價值和财富。”唐平中說,“既懂人工智能,又懂醫療、金融等領域的交叉型人才,以後是不得了的。”姚班因此開設了許多交叉學科,包括計算經濟學、計算生物學等。
2紫荊公寓2号樓201B,張天縱幾乎每天早上都是七點起床,洗漱後,隻要有課就去FIT樓上課,沒有課便去圖書館自習或寫作業。除了每天下午五點準時操場跑步半小時外,他基本上都泡在圖書館。
這個1999年出生的上海男生,目前正在姚班讀大二,每天的日程安排中并沒有傳統意義上的娛樂活動,這在外人看來不免有些無聊,不過他自己卻樂在其中。
高中時,學校組織學生搞競賽,他原本數學物理化學都想學一學,結果“一不小心化學搞了個全國金牌,就來清華了”。提到這一點時他顯得有些腼腆,但語氣之輕松,就好比提到自己操作超級馬裡奧吃到了一個蘑菇。
另一個通過高考進入“姚班”的韓持發現,周圍同學的智商都很高,自己的GPA隻能排在中遊。
空閑時間,安徽人許子望和廣東人李子豪更傾向多看會兒書。同張天縱和韓持一樣,除了學習、跑步和做作業,兩人的日常生活裡都沒有什麼純粹的娛樂項目。
“作業還是有點難的,得花時間。”李子豪表示。他是全國信息學的金牌獲得者。
姚班2014級學生、姚班聯席會常務副主席劉定峰說,雖然姚老師一周一般隻上一次課,但往往一節課的内容就覆蓋了一整章節的内容。這就需要同學們在課下花時間對照筆記和課本把問題搞清楚。“自己下功夫閱讀思考,會加深對問題的認識。”
我采訪到的叉院學生,多數都有一個愛好——打遊戲。
蛋黃派喜歡玩DOTA,摩羯A偏愛像《紀念碑谷》這樣畫面唯美的遊戲。
摩羯A記得,有一天晚上,宿舍突然停電了,樓裡的男生氣得大喊:“為啥偏得在這個時候停電?我TM馬上就要飛升了!”
陳立傑偏愛音樂節奏遊戲“OSU!”大學前,他是這款遊戲世界前100名的玩家。進大學後,玩遊戲的時間少了,眼看當初實力相當的小夥伴已經闖入世界前10,他還止步不前,一度有些懊惱。
2016年,陳立傑進行清華大學特等獎學金答辯。圖片來源于網絡
為了玩遊戲,陳立傑創下過兩三天不睡覺的紀錄。在MIT交換的半年中,除了科研,他大部分時間都宅在宿舍打遊戲看動漫。他怕自己太沉迷耽誤學業,索性就把遊戲放到了移動硬盤中,“如果實在控制不住想玩,就把硬盤給朋友” 。
範浩強的愛好有點特别。有段時間,為了提高打字速度,他先是瘋狂練習提高拼音打字速度,覺得不夠快又去學了五筆。還是不滿意,他幹脆就把鍵盤的結構改造了,在班會上還向同學推銷過自己發明的鍵盤。
範浩強自己發明的鍵盤。圖片來源于網絡
3提到2013級學生陳立傑,唐平中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他是神。”
陳立傑在初三時就經常會翹自習課跑去機房。有時候機房老師不允許他進入,他就跑到天台上用草稿紙想題目。午飯時,他就待在機房裡吃泡面。
“那時我還很年輕,也沒有想到以後會怎麼樣,就是想要呆在機房裡,為了做出題目這樣純粹的感動而活下去。”他說。
剛剛進入清華時,陳立傑還對未來感到茫然。他的前室友範浩強卻早已經開始了學術生涯。在大一的軍訓期間,範浩強利用閑暇進行研究,投出了第一篇論文,發表在計算機視覺頂級會議國際計算機視覺大會上。大學四年,他的成績始終是班級第一。
範浩強小學三年級開始學奧數,12歲時通過網絡接觸到了編程。小學剛畢業,他就在兩周内自學速成C語言。2011年7月21日,讀高一的範浩強作為中國隊的四名參賽選手之一,在泰國芭提雅以599分(滿分600)奪得第23屆IOI金牌第二名。高二直接保送清華。還沒上大學,範就跟随信息學總教練唐文斌加入了視覺智能公司曠視科技實習。
在曠視科技辦公室,範浩強穿着公司logo衫。圖片來源于網絡
在與範浩強無意間的對比下,陳立傑感覺到了強大的壓力,甚至進而開始考慮起自己生而為人的意義來。那時他經常在紫荊操場獨自散步,思考一些諸如“我是誰”、“我要做什麼”這種頗具哲學探究性意味的問題。為了排遣這種無所适從的心情,他去旁聽了唐平中講的高年級課程博弈論,并在後者的指導下完成了第一篇學術論文。
大二時,他提前修完了姚班大部分的計算機理論課,還選修了高等理論計算機科學——這是一門研究生課程。為此他每周投入20個小時進行研究,期末考試花了24個小時答題,取得了這門課唯一的100分。
上完這門課,他找到了自己的方向:“我要成為一名理論計算機科學家!”講到激動處,他會頻繁地眨眼,扶眼鏡,左右撩及肩的長發,雙手在空中揮動。
大三下學期,陳立傑去麻省理工大學交流,師從著名量子信息科學家Scott Aaronson教授。在那裡,他每天最多會工作14個小時,除了吃飯和睡覺,基本都在做研究。房間裡面堆滿了稿紙和論文,每次起身落腳都要先把它們挪開。
在麻省理工大學的時候,導師給出了由著名量子信息學者約翰·沃特羅斯在2002 年提出的開放式問題。導師和它的三個博士生針對它研究了一年多也沒有結果。陳立傑在上面花了兩個星期,苦苦研究也沒有進展。
有一天,他在波士頓的街頭漫步,擡頭忽然看到一隻白鴿以不同的方向飛過了天空。他頓時開了竅,立馬沖回宿舍,思考了一個星期,解決了這個問題。
4今年,姚期智先生在接受《量子位》采訪時,提到了他的想法:雖然現在中國在人工智能技術的應用方面有優勢,但卻不關乎核心。真正的核心是那些瓶頸問題上的話語權,誰能率先拿出解決方案,誰就擁有理論基礎到應用層面的全面優勢。
而這就不能不涉及到人才的培養。一直以來,全世界都面臨理論研究人才不夠的問題,因為“都被高薪雇到大公司裡了”。這個問題無法避免,隻能想辦法去平衡。
關于這一點,他一方面希望學界能夠研究出更耀眼的成果,吸引下一代投身于此;另一方面,他希望學校能夠提高研究人員的相關待遇。此外,工業界和大學進行更緊密的合作,推進産學研結合,也是一個好方法。“不隻是讓大學去承擔一個項目,然後産生一個軟件,而是也能夠從一個更長遠、真正提高中國原創技術的角度去思考問題。”
雖然在人才儲備方面,中國并不占優勢,但仍有不少優質人才潛心學術科研,選擇留在高校與研究所工作。中國的高校及研究所在 2013-2015 年仍保持着人才淨流入的狀态,人才的流入總量大于流出。
姚班的學生劉壯在國際上獲得最佳論文獎。圖片來源于網絡
吳辰晔對科研人才接續的問題也作過思考。他覺得,很多矛盾歸根結底來源于人的欲望。“現在比起很多年前,資源已經沒那麼稀缺了。很多東西你不去争,也一樣可以過得很好。”他說。
在課堂上,吳辰晔也從不會特意向學生灌輸“隻有研究才是好的”這種思想,隻是一直在嘗試着通過課程設計等方式引發學生的研究興趣。
他覺得,一來,就算學生畢業後算進入工業界,在工程的推進過程中也說不定會解決目前學界無法解決的問題;二來,想賺錢的話,那就好好賺錢,做金融或者當公司高管都是好途徑。隻是“有些事如果有了興趣不去做,未來可能會後悔。人生短暫,如果有一直沒能達成的夢想,也是很遺憾的一件事。”
5目前,各國學界已經就一點達成了共識:人工智能的崛起,将會使人類目前生活的所有方面,包括勞動、環保乃至未來戰争的形态,均發生徹底的改變。而任何一個在針對人工智能的研究與發展中占得領先地位的國家,都将率先建立起關于人工智能如何安全使用等一系列國際标準,并壟斷其解釋權。如果中國搶先建立起了相關标準,“美國将被置于不利地位”。
今年開學,吳辰晔主持了交叉信息院的開學典禮。典禮上,他見到了一個2008屆入學的學生,給大家分享了一張光盤。光盤裡,2008屆每一個姚班學生都在鏡頭前訴說了自己的夢想。有人說想做科研,有人說想創業。所有人都想改變一些既有的東西,開創一個新時代,幾乎沒有例外。
這讓吳辰晔很是感動。剛回國不久的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所有姚班學生都有着遠大的胸懷和理想。但看到這張光盤,他說,“起碼知道08級的學生是這樣,很欣慰。”
姚期智在演講中。圖片來源于網絡
吳辰晔和姚期智先生一樣,都稱得上是理想主義者。當年他在美國工作的時候,有一天心裡突然湧起了一陣愛國情懷。“盡管培養下一代很開心,但花費同樣的時間,沒能培養自己的同胞,心裡還是會有些遺憾。”
當時的他一直醉心學術,對各種政治理念都不太關心。這種愛國情感的突然上湧,讓他自己也委實有些驚訝。之後他向姚期智先生提了自己想要回國的想法,得到了大力支持。
我和學生們聊起未來的打算時,蛋黃派和摩羯A都說想留校任教職,“但是現在競争也很激烈”。範浩強現在是曠視科技的研究員。陳立傑打算出國深造。
選擇工作的人很少。雖然企業在到處挖掘 AI 人才,但仍有不少優質人才緻力于學術科研,選擇進入或留在高校與研究所工作。
過去三年,在全球範圍内,通過領英發布的 AI 職位數量從 2014 年的接近 5 萬,到 2016年超過 44 萬。其中,基礎層的人才需求量大,包括軟件、算法、機器學習等。
對于201B的四人來說,或許是因為還年輕,遠大理想之類的事物在他們聽起來還有些虛無飄渺。但事實上,他們已經在完成普通人壓根無法想象的東西了。
晚上九點半,墨藍的夜空竄過幾道煞白的閃電,悶熱的空中裹着潮氣,要下雨了。張天縱收拾好書包,離開圖書館,急匆匆走向學校北門旁邊的宿舍。
他并非完全沒有學習之外的愛好。他對火車、軌道、交通線路等都相當感興趣。他是清華大學交通愛好者協會的成員,這個協會成員的一大愛好便是背出那些冷門的火車站名。他的桌上有一本國家鐵路線圖冊,感到疲倦時便會拿出來翻上幾頁。
沒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能夠通過那些密密麻麻的線路圖獲得心靈的放松的。或許,火車轟隆隆開過那些人迹罕至的地方的畫面,恰恰是一種人類在未知的科技領域中開疆拓土的隐喻,同時還暗示着自己充滿不确定性但又激動人心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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