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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玩轉資本且看合肥華麗轉身

旅遊 更新时间:2024-08-26 05:22:40

  作者: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劉荒、汪奧娜

  去年以來,被網友戲封為“賭城”的安徽合肥,以“最牛風投城市”标簽刷爆朋友圈——當地政府憑借緩建地鐵“押寶”京東方、千億資金“投注”長鑫存儲、聯手戰略投資者“接盤”蔚來汽車等一系列“神操作”,不僅賺得盆滿缽滿,還培育出三個國家級戰略性新興産業集群。

  從民間追捧“霸都”“豪賭”之類的流行語,到官方推崇“芯屏器合”“集終生智”等諧音梗,這個多年不溫不火的中部省會城市,終于迎來宏大叙事的高光時刻,被外界譽為政府培育産業的“合肥模式”。

  出手精準的招商“撿漏”神話,何以屢賭屢勝?異軍突起的産業集群,果真無中生有?跻身“萬億俱樂部”城市背後,誰在反彈琵琶?

  近期,記者帶着這些疑問走進合肥,梳理産業故事脈絡,還原政府投資邏輯,與耀眼的光環保持距離,從高亢的語境中果斷抽身……

  逆光看合肥,或許更能讀懂“合肥模式”的要義。

  如何玩轉資本且看合肥華麗轉身(逆光看合肥最牛風投城市)(1)

  圖為合肥海爾洗衣機柔性生産車間。受訪者供圖

  海爾救活一條“休克魚”

  合肥置縣逾2200年,雖素有“江淮首郡、吳楚要沖”之譽,但直到新中國成立,不過“五平方公裡五萬人,五條馬路五盞燈”的格局。

  1952年,安徽省人民政府在合肥成立。史料記載,這個新晉省會城市僅有36戶工業企業,多是一些皮革廠、鐵匠鋪之類的小作坊。

  兩年後,有56家上海私營及公私合營企業陸續内遷于此,通過合建、并入等方式組建24家工廠,播下了合肥現代工業發展的種子。

  上世紀80年代,由内遷企業模型車間發展起來的合肥無線電二廠,因定點生産國家銀獎産品——黃山牌電視機而名噪一時。

  1987年,這個靠組裝進口散件起家的電視機廠,全年營收3.4億元、純利潤4000多萬元,在全國企業500強中排名260多位。

  如何玩轉資本且看合肥華麗轉身(逆光看合肥最牛風投城市)(2)

  圖為合肥海爾工人正在裝配洗衣機。受訪者供圖

  “當時普通人才百把塊錢工資,他們組裝的日本18吋彩電,憑票買還得2500元呢!”今年46歲的合肥海爾洗衣機有限公司運營平台長劉光璞,仍記得小時候家裡剛換上彩電的情形。

  同時,美菱、榮事達等本土品牌迅速崛起,合肥家電産業盛況空前,與青島、順德漸成鼎立之勢。

  誰知好景不長。全國電視機廠遍地開花;長虹彩電發起價格戰,一舉擊敗洋品牌,國内市場硝煙四起。失去計劃經濟庇護的黃山牌彩電,與北京牡丹、上海凱歌等品牌一樣嚴重滞銷,體制積弊凸顯,效益急轉直下。

  1994年,該廠累計虧損近3億元,淪為全市虧損最大的企業。時任市委書記親自挂帥幫扶工作組,還推出以委托經營為主的“精英救廠”和“金蟬脫殼”為名的破産重組。雖幾經波折,終難掩頹勢。

  1997年底,已破産重整為黃山電子有限公司的原無線電二廠,被合肥市無償轉讓給海爾集團,僅要求接收2500多名在崗職工。之前3個月,海爾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宣布進軍“黑色家電”領域。

  根據海爾張瑞敏激活“休克魚”的企業兼并理論,它恰好符合其“休克魚”的定義:硬件條件較好,因管理不善而深陷困境的企業。

  一經注入海爾文化,這條“休克魚”迅速複活了:重組第一年,彩電産量從5萬台猛增至40萬台,海爾在黑色家電市場初露鋒芒。

  同年,海爾激活“休克魚”系列實踐,首次入選哈佛大學商學院案例庫,張瑞敏成為首位登上哈佛講台的中國企業家。

  “但有些需要時間來消化的遺留問題,我們直到5年前才處理完。”親曆海爾“吃魚吐刺”過程後,劉光璞更加深知國企改革之艱難。

  繼海爾之後,長虹、美的、格力、三洋、惠而浦等國内外家電巨頭紛紛搶灘合肥,行業洗牌加速——短短十幾年,本土知名品牌悉數易主,連号稱“合肥家電雙雄”的榮事達、美菱亦不例外。

  值得玩味的是,合肥“家電之都”的地位竟得以鞏固。

  2011年,合肥家電産業率先突破千億産值,成為國内最大的家電生産基地。家電“四大件”總産量,連續多年位居全國第一。

  “這裡區位優勢突出、産業配套強、物流成本低,輻射的華東區域在國内市場消費能力最強……”劉光璞的分析條理很清晰。

  20年前,這位合肥一輕技校教師帶領學生參加海爾校招,因看好企業未來,竟被一起招走了。“回頭看,這一步走對了。”他說。

  如何玩轉資本且看合肥華麗轉身(逆光看合肥最牛風投城市)(3)

  圖為京東方合肥10.5代線生産線。受訪者供圖

  銷聲匿迹的等離子“備胎”

  京東方全稱京東方科技集團股份有限公司,前身為始建于1953年的北京電子管廠,系蘇聯援建的156項重點工程之一。

  時至今日,合肥“砸鍋賣鐵”引進京東方的故事,一直為人們所津津樂道。雙方皆大歡喜的結局,又賦予外界更大的演繹空間。

  2008年9月,地方财政收入僅160億元的合肥,承諾提供90億元資金,并給予土地價格、能源供應、貸款貼息等政策優惠,與京東方共同投資175億元,建設國内首條液晶面闆6代線。

  彼時連财力雄厚的深圳都舉棋不定,合肥為籌措資金被迫停建地鐵——如此“豪賭”這個“吸金獸”項目,招緻衆多質疑與非議。

  坊間傳聞,時任合肥市委書記力排衆議,悄然撤回或遭擱淺的項目報告,主持召開市委常委擴大會議,由四套班子領導共同決策,最終敲定項目落戶新站試驗區(後升格為高新區,以下簡稱新站)。

  “現金出資的30億元市裡拿不出來,我們和新站各出了一半。”合肥市建設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合肥建投)董事長李宏卓說,幸好京東方定向增發順利,兜底的60億元也不用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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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圖為京東方合肥10.5代線生産線。受訪者供圖

  自此,瀕臨退市的京東方大獲全勝,又相繼建成8.5代線、10.5代線,由飽受争議的“燒錢機器”變成全球液晶面闆巨頭。

  據京東方合肥區域總經理李賓介紹,目前京東方在合肥的産業布局最完整,投資超過1000億元,擁有2萬多名員工、年産值400多億元……

  早在2005年,合肥市确立“工業立市”戰略,決定将資源、政策、精力向工業集中,寄希望引進戰略性新興産業實現跨越式發展。

  這段時期,一場平闆顯示器取代彩色顯像管(CRT)的技術替代風暴,徹底摧毀稱霸全球的國内CRT行業——占電視機總價值70%的平面顯示屏高度依賴進口,彩電廠商再次被技術卡住了“脖子”。

  “那時候,廠商每年都組團去韓國買屏幕,趕上貨源緊張隻得出高價。”新站高新區經貿局副局長範宏回憶。

  2008年,國内平闆彩電銷售量首次超過CRT彩電;全球金融危機重創國際液晶面闆巨頭,催生了國内“四萬億”投資計劃。

  這些喜憂參半的變化,卻為京東方從合肥破題鋪平道路。

  “時機對了,什麼都趕上了!”曾任京東方獨立董事的清華大學教授張百哲認為,合肥抓住了中國發展新型顯示産業的最好時機。

  人們更多關注京東方的成功,卻忽視了等離子項目的失敗。

  當年作為平闆顯示兩大主流技術之一,中國大陸僅四川長虹擁有一條等離子面闆生産線,根本無法滿足市場需求。

  “當時整個行業都在争論,液晶好還是等離子好。我們兩個都上了。”範宏2007年考取新站招商局編制,入職後就趕上這兩個項目。

  2009年9月,新站斥資20億元引進日立等離子面闆項目——安徽鑫昊等離子顯示器件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鑫昊)廠區破土動工。

  作為大陸第二條等離子面闆生産線,鑫昊背後頻現長虹隐秘的身影:從派駐技術經營團隊,到控股連年虧損的鑫昊,或可印證“由新站投資建廠,長虹負責運營管理并擇機回購”的雙方協議傳聞。

  2014年3月,“等離子之父”日本松下終結一切等離子業務;11月,長虹轉讓首條等離子生産線全部股權,鑫昊自此再無公開消息。

  日前,記者在合肥市産權交易中心官網,檢索到幾則鑫昊處理閑置工藝設備、儀器儀表的公告,最新成交日期為去年10月15日。公開數據顯示,新站仍持有鑫昊31.25%的股份,資産虧空早成定局。

  失敗的鑫昊項目更像一個“備胎”,使孤注一擲“押寶”京東方的神話不攻自破。從産業前瞻角度分析,當年布局“兩條線”雖有閃失,仍不失為尊重市場邏輯的策略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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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聯寶科技智能主闆生産車間。受訪者供圖

  “節外生枝”引來“千億企業”

  2020年12月29日,當3000多台筆記本電腦載滿最後一輛物流車,聯寶(合肥)電子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聯寶)全年營收突破1000億元——合肥首家“千億企業”宣告誕生。

  追溯聯寶的緣起,亦與合肥海爾有關。2009年,遠在深圳的海爾供應商航嘉集團(以下簡稱航嘉),準備關閉業績不佳的合肥分公司。

  合肥經開區領導竭力挽留,航嘉高層實地考察後一改初衷,竟追加投資10億元打造航嘉産業園,就近為海爾等家電廠商配套。

  翌年,兼具國内最大PC電源制造商的航嘉,又引薦同為聯想重要配套商的合作夥伴——深圳一家電腦闆卡巨頭落戶合肥。

  囿于闆卡市場飽和,後者決定投資20億元,建設年産千萬級筆記本電腦、系列闆卡和液晶模組的合肥基地,向筆記本電腦代工廠轉型。

  同年10月,它首次為聯想代工的安徽第一台筆記本電腦問世。事後證明,除了當地“硬核”招商政策外,航嘉之前“變卦”或另有所圖——3年後,它與台灣冠捷集團合資興建PC顯示器基地,為聯想、冠捷等品牌商代工,還推出了自有品牌PC顯示器。

  早在10年前,京東方曾斥巨資控股這家全球PC顯示器巨頭。

  有了顯示屏、闆卡、機箱、電源……合肥依托供應鍊關系“順藤摸瓜”,向發力“自有生産 OEM”制造戰略的聯想集團伸出橄榄枝。

  2011年9月,聯想攜手國際代工巨頭台灣仁寶集團(以下簡稱仁寶)創建聯寶,首開PC品牌商與代工廠合資的先例。此舉與全球行業品牌、制造垂直分工的大趨勢相悖,當時并不被外界所看好。

  15個月後,這個聯想全球最大的PC研發和制造基地投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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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聯寶科技主闆生産自動化設備。受訪者供圖

  聯寶帶來遠不止一家工廠,而是串起一條電子信息産業鍊,還引入全球化的研發團隊和成熟的創新體系。

  如今,全球每銷售8台筆記本電腦,就有一台來自聯寶。

  聯寶政府事務部總監錢莉稱,盡管合肥市承諾給予專項激勵政策,但營收突破千億的關鍵,仍是高效的人機協同和柔性生産。

  政府支持并不限于政策補貼和産業配套。合肥市産業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合肥産投)董事長雍鳳山透露,“2018年,仁寶出讓其49%的全部股份,後來也由我們接盤了。”

  在合肥高新區投資促進局副局長朱恩龍、半導體投資促進中心綜合處處長陶源等受訪官員看來,這些産業并非無中生有,而是有一定的資源禀賦,并且環環相扣。

  “企業家關注投資機會,政府考慮扶持壯大産業,雙方想法也不盡相同。”朱恩龍補充說。

  “無中生有”的故事固然激動人心,但“節外生枝”的突破更符合産業規律。合肥産業層次提升的過程,恰恰也說明了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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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肥晶合集成電路公司。受訪者供圖

  産業配套“缺憾”的秘密

  合肥新型顯示産業異軍突起,加劇了“有屏無芯”的矛盾;聯寶等電子信息企業快速集聚,更激起地方政府打造“IC之都”的雄心。

  “合肥很早行動起來,2013年出台集成電路産業規劃,制訂招商路線圖,比《國家集成電路産業發展推進綱要》還早一年。”陶源說。

  2017年10月,曆時兩年、投資128億元的合肥晶合集成電路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晶合)12吋晶圓制造基地建成投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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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肥晶合集成電路公司生産車間。受訪者供圖

  這座由合肥建投與台灣力晶集團合資的晶圓代工廠,專注面闆驅動芯片(以下簡稱驅動IC)研制。幾年前,力晶遭遇産能過剩危機重創,從動态存儲芯片(DRAM)大廠,成功轉型為全球十大芯片代工企業。

  央視報道稱,2020年占全球出貨量20%的手機、14%的電視機和7%的筆記本電腦,采用的都是晶合驅動IC産品。

  業内數據統計,我國驅動IC仍以進口為主。2019年,京東方驅動IC采購額為60億元,國産化率還不到5%,可見配套差距之大。

  李賓認為,這主要受限于國内廠商的産能規模、品類和工藝等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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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合肥唯信諾柔性屏終端産品。受訪者供圖

  晶合卻并未受累于此,而是因應市場需求和本地産業優勢,鎖定“顯、像、微、電”四大特色工藝,将實現盈利、公司上市、産品多元化與二期開工達産,确立為今年全力主攻的“四大目标”。

  在合肥,如此偏離預期的配套“缺憾”并不鮮見,卻诠釋了市場配置資源的要義:再完美的紙上談兵,也替代不了市場競争。

  劉光璞回憶說,海爾電視主要采用台灣友達的屏幕,“當時京東方剛量産,還不是特别過關”。随後,友達也在合肥投資建廠。

  更有意思的是,打破國外大屏幕壟斷的京東方6代線,恰逢移動互聯網興起,剛量産就轉産需求更旺的車載和智能手機屏幕了。

  去年聯寶曾求助合肥市政府協調京東方總部,希望優先供應500萬片以上筆記本電腦屏幕——由于京東方筆電産品線布局重慶,合肥工廠可供配套的高端屏幕,僅占其為聯寶供屏總量的5%左右。

  聯寶投産後,内存條價格持續攀升,不斷擠壓産品利潤,成了合肥一塊“芯病”:韓國三星、海力士和美國美光三大廠商寡頭壟斷,占據全球DRAM市場95%的份額,“失火”“停電”都會造成供應緊張。

  如何玩轉資本且看合肥華麗轉身(逆光看合肥最牛風投城市)(10)

  合肥唯信諾柔性屏終端産品。受訪者供圖

  早日為聯寶“補芯”,便有了與晶合相同的邏輯可循。

  雍鳳山回憶說,無論聯想引薦的日本團隊,還是主動來訪的韓國團隊,他們都隻想要投資,不肯放棄技術控制,結果都沒有談成。

  其間,合肥建投亦曾跨國并購安世半導體,斥資10億美元成為第一大股東。後來由于産業落不了地,隻好變成财務投資來運作。

  2016年,合肥産投與北京兆易創新公司合作,啟動安徽單體投資最大的産業項目——總投資1500億元的長鑫集成電路有限公司(以下簡稱長鑫)動态存儲芯片基地,填補國内DRAM制造空白。

  2019年9月,長鑫12吋晶圓廠投産,10納米級8GB DDR4亮相;去年6月,采用其内存顆粒的大陸首款自主生産内存條上市。

  “我們已投了500億元,填滿一期工廠需要885億元。”雍鳳山透露,目前産品良率接近90%,仍處于提高産能和良率的爬坡階段。

  以晶合、長鑫為代表的集成電路産業,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已發展到近280家。這個投資強度大、回報周期長、技術專利化、競争國際化的産業,能否逆風翻盤實現國産化替代,仍有很長的路要走。

  “集成電路行業就像下圍棋,需要多年技術積澱布局。直接做最頂端,下面就有一個補短闆過程。”雍鳳山清醒地說。

  競争更意味着變化。近日全球存儲巨頭美光宣布,攜手聯想及聯寶成立聯合實驗室,加快DRAM創新技術在聯想産品設計中的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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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來合肥先進制造基地車身車間。受訪者供圖

  蔚來汽車本是“合肥造”

  與當年“豪賭”京東方的傳奇不同,合肥這次出手相救蔚來汽車(以下簡稱蔚來),看起來更像一個挺身而出的“英雄”。

  2019年蔚來虧損112億元,資金鍊幾近斷裂。連訂購的沖壓線設備,都賤賣給競争對手了。公司創始人李斌四處融資,但肯援手者寥寥;上海、北京、湖州等地雖有意合作,卻也一波三折,有花無果。

  直到去年4月,合肥建投聯手三級國資平台70億元“接盤”,下注期待已久的新能源産業鍊,赢得蔚來中國總部落戶合肥。

  來自地方政府背書的曙光,穿透了李斌的至暗時刻:繼美股市場融資15億美元,蔚來再獲國内6家銀行104億元綜合授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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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來合肥先進制造基地擋風玻璃全自動塗膠。受訪者供圖

  蔚來美股股價從1.19美元飙至66.99美元,市值幾度超過奔馳、寶馬等傳統汽車巨頭,招緻合肥政府乃“最牛風投機構”的熱議不斷。

  其實,合肥并非從天而降的“英雄”。當地汽車産業龍頭、國内車型最全的江淮汽車(以下簡稱江淮),是蔚來唯一量産的代工廠。

  因為相信李斌的PPT造車夢想,5年前江淮不惜投資23億元,為尚未獲得生産資質的蔚來,打造高端純電動乘用車智能工廠。

  “如果蔚來倒了,合肥就失去了一個引進造車新勢力的機會,江淮的錢也白投了。”李宏卓說出合肥的遠慮與近憂。

  李斌也曾直言,不管蔚來跟哪個地方合作,投資建廠産業才能落地,合肥産能還沒有完全釋放,這樣兩邊都吃不飽,效率也不高。

  話雖如此,若非蔚來命懸一線,雙方各有增長及布局等考量。江淮作為安徽省屬老牌國企,2009年将純電動作為主攻方向,代工、合資和自有品牌雜糅,是當地新能源汽車行業的“扛把子”。

  蔚來落戶僅一個月,德國大衆汽車宣布斥資21億歐元,收購江淮母公司——江汽控股50%股份,增持江淮大衆股份至75%;重金入股合肥國軒高科,成為這家國内動力電池頭部企業第一大股東。

  江淮大衆更名為大衆汽車(安徽)有限公司,計劃投資200億元以上,導入4到5款純電動車型,加速大衆全球電動出行戰略布局。

  繼去年10億元産投基金跟投威馬汽車,合肥在新能源汽車領域今年再押一注,計劃再拿出20億元入股零跑汽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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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來合肥先進制造基地總裝車間。受訪者供圖

  由于産投基金禁止投資外埠企業,合肥興泰資本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興泰資本)按照重大招引的落地項目,“一事一議”集體決策,終于趕在威馬汽車登陸科創闆前完成股權投資。

  “如果按部就班,一點責任不承擔,科創闆關門也趕不上!”興泰資本總經理張虹深有感觸。

  今年3月27日,江淮與蔚來按照51:49的股比,簽約成立江來先進制造技術(安徽)有限公司。這種由代工變合資的深度綁定,可以緩解雙方品牌“短兵相接”、競争與合作邊界模糊的尴尬難題。

  就在簽約前一天,因汽車芯片短缺蔚來宣布停産5天,股價一度跌超8%。這場殃及全球各大車企的“缺芯潮”,再次凸顯集成電路産業的戰略地位,以及産業層次提升帶來的産業融合與共同進化。

  與家電、電腦、汽車等最終産品有别,面闆、芯片、智能語音等中間産品或技術,雖始于産品升級配套需求,因高新技術嵌入全球産業鍊中,一旦成功有望變成支柱産業。

  如何玩轉資本且看合肥華麗轉身(逆光看合肥最牛風投城市)(14)

  圖為合肥航嘉産業園區正門。受訪者供圖

  再硬核故事也不止一個面向

  與資本招商的産業龍頭不同,科大訊飛、國盾量子、本源量子等科技獨角獸公司,多源于中國科技大學等在合肥高校院所的知本賦能。

  從被譽為“人造太陽”的大科學裝置,到問鼎量子計算的“九章”原型機,再到領跑智能語音産業的“中國聲谷”,這座高含金量的“國家科學中心城市”,呈現出獨特的科技能級和産業視野。

  安徽創新館服務管理中心主任陳林認為,作為創新源頭的基礎研究不僅引擎作用巨大,還給這座城市帶來冷靜思考的能力與氛圍。

  2020年,合肥GDP一舉突破萬億大關,戰略性新興産業增加值占規上工業比重達51.6%,成為創新引領發展的“當家産業”。

  當年投資京東方6代線,合肥國資平台一共淨賺10億元,打通了放大國有資本、激活政府信用的産業投資通道:對項目公司股權投資,再裝入上市公司,擇機從二級市場退出,再重新篩選新項目。

  “最經典的投資案例,是運用股權、債權、定增等方式,參與合肥、北京等地京東方8.5代線項目。我們一共投資210億元,也賺了210億元,其中40億元為浮盈。”李宏卓說起來不無自豪。

  截至去年9月底,合肥建投資産總額達4662億元,淨資産1812億元,位居全國城投公司百強榜第四名。李宏卓說,累計産業投資840億元,退出項目淨收益接近300億元。

  如果隻看到逆向投資、趨勢策略等一系列“神操作”,忽略國有資本投資劣後的“真問題”,很容易得出“裸奔”“豪賭”之類的結論,好像合肥一直都在玩勇敢者的遊戲。

  事實并非如此。當年引進京東方,合肥也做過最壞的打算:萬一項目失敗,由合肥市工業投資控股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合肥工投)破産背鍋,“破工投保建投”控制風險。

  作為當時全市唯一優質的國資平台,“合肥建投根本破不起”。

  “直到2014年底京東方股票賺錢了,這才把放在我們賬上的35億元債務劃走。”時任合肥工投黨委書記、總經理的雍鳳山回憶道。

  由合肥工投為主組建的合肥産投,如今淨資産已達258億元,對于千億級規模的長鑫項目來說,其挑戰遠非背水一戰所能形容。

  盡管合肥風投傳奇一再刷爆朋友圈,但與鑫昊同樣“爛尾”的龍頭項目并非孤例。畢竟,再硬核的故事也不止一個面向。

  2007年8月,既不靠江也不靠海的合肥,引進江蘇船企熔盛重工集團投資46億元,打造全國最大的低速船舶柴油機生産基地。

  為了解決重達上千噸的産品外運出路,合肥市耗資12億元“改天換地”,改造由市内派河到長江132公裡的航道,“變不可能為可能”。

  2012年前後,全球航運市場萎縮,熔盛系企業連環債務暴雷。這個曾風光無兩的省市重點項目,幾年後被合肥媒體以《熔安動力欠債數億成“老賴”巨頭》為題,報道其資不抵債、官司纏身的結局。

  2013年秋,江西賽維投資25億元的太陽能電池及組件項目——合肥賽維1600兆瓦光伏産業基地,經過218輪舉牌競拍,被通威集團8.7億元收入囊中。幾經輾轉,終于躲過了破産倒閉之劫。

  從最初公告拟2500萬元出售,到半年之内兩度拍賣轉手,這個時稱全球單體投資最大的太陽能電池項目,幸好被收購方起死回生,但政府墊資代建等巨額經濟損失,則很難挽回了。

  同年,北大未名生物工程集團(以下簡稱未名集團)宣稱投資200億元,按照“委托建設、整體回購、分期付款”的模式,與合肥巢湖經濟開發區(以下簡稱巢湖)共建半湯生物經濟實驗區。

  2019年,巢湖将未名集團安徽子公司告上法庭,訴稱對方未按期投産,更未履行每年至少上繳7960萬元稅金的承諾,甚至連一分錢稅都未繳納,要求償付6.7億元基礎工程代建成本及利息等資産價款。

  至于雙方“蜜月期”高調宣稱,2020年産值達到千億、利稅兩百億的目标,早已是一地雞毛了。

  如何玩轉資本且看合肥華麗轉身(逆光看合肥最牛風投城市)(15)

  圖為合肥航嘉産業園區SMT車間。受訪者供圖

  越熱炒時越需要理性

  合肥産業逆襲的緻勝之道,剔除諸多難以複制的機遇外,還在于順應全球産業和技術變革的站位、“拿得起,放得下”的國有資本招商格局,以及“用心培土,靜待花開”的創新發展定力。

  近年來,随着金融資管、證券減持新規相繼出台,投資融資成本升高,資本退出周期延長,一些既有項目運作方式失去可複制性。

  如今在合肥,動辄投資幾十、上百億元的戰新産業項目,不乏一些高估值的熱門概念,市值波動風險大,投資難度顯著增加。

  以合肥建投、合肥産投和興泰控股為主的三大國資“推手”,借助産業基金、PE基金等形式,促進區域産業融合和社會資本集聚,加快自身專業化、市場化轉型發展步伐。

  對于外界迷人且不乏附會的“造神”叙事,李宏卓越聽越不安:“外面炒得很熱時,我們自己更需要理性,千萬不能跟着浮躁起哄。”

  他不贊成個别自媒體為了吸引眼球過度簡化過程、放大細節,對于“最牛風投城市”的網紅标簽不以為然。

  “有的官員喜歡這樣說,無非想證明看得更準、更有水平!”李宏卓頗為憂慮地說,“一旦誤導公衆形成共識,可就麻煩了。”

  早在十多年前,合肥決策者就深刻認識到,合肥産業發展主要依靠市場化、社會化推動,龍頭企業帶動和上下遊産業聯動。

  剛剛調任黃山市委書記的原合肥市市長淩雲,在闡釋“芯屏器合” “集終生智”的産業布局時,曾将“合肥模式”解讀為找準産業方向,尊重産業規律,更好地發揮政府與市場兩隻手的作用。

  “在産業培育階段政府會雪中送炭,企業最終還要靠市場自主發展。”對于政府主導産業發展經濟,如何與市場有效分工的疑慮,雍鳳山向記者解釋說。

  黨的十九屆五中全會提出,“堅持和完善社會主義基本經濟制度,充分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更好發揮政府作用,推動有效市場和有為政府更好結合”。

  逆光看合肥,政府的作為不是取代市場,而是保證市場更加有效。如何尊重市場規律和産業邏輯,合肥的生動實踐值得深究。

  如何玩轉資本且看合肥華麗轉身(逆光看合肥最牛風投城市)(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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