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打出,僅以一塊鐵片,反複加熱、不斷錘打來制作鐵器。其難度之大,工藝為金工之絕。此技藝在國内早已式微,如今李共标堅定執錘開始“鐵打出”。
屋漏痕,書法用語。形容雨水順牆而下,沿着凹凸不平的牆面蜿蜒流淌,時走時停且直且曲,形成頓挫有力的痕迹。這一說法,最早出自顔真卿與懷素的對話,而以這種用筆方法得到的線條,則被古人認為是最純粹、最純淨、最具有美感。李共标早前在杭州Solife展出的作品中,幾乎每件鐵器上都帶有各具特色的獨特肌理,若有似無,時濃時淡。
欣賞李共标的作品,有種不由自主讓人安靜下來的力量。風花雪月,城市喧嚣仿佛全都消失,頓時隻剩虔誠的心情。這也許和他選用的材料有關,“我大都選擇帶有花紋上了年紀的鋼闆鐵闆,它們基本都有十多年以上的歲數并且保存很好,沒有其他因素讓它們腐蝕。經過雨水的沖刷,多年下來形成有聚有散的紋路肌理,有的深,有的淺,都非常好看。”将老鐵闆老鋼闆賦予新的生命,是李共标執著的事,一幹就是好些年。
并非科班出生的李共标,一路走來不算風順。老家在河南洛陽,緊挨着的就是鼎鼎有名的龍門石窟。老家村子附近的山區盛産青石,材質緊密,是用于石雕的絕佳材質。石雕,在李共标的老家算得上是産業集群,家家戶戶都制作石雕,家家戶戶也都有雕刻石頭的獨門技藝。石雕這行當,李共标一幹就是七、八年,隻是石雕産生的粉塵太大,時間一長肺部就受不了,于是隻得停下來休養。
李共标新作,冷鐵熱嵌工藝。
“恰好有朋友在杭州開畫班,請我過來幫忙做泥塑小狗之類的小件,于是就過來了。”
舉了七、八年鑿子,忽然開始玩泥巴,李共标反倒有些不習慣。好在,手藝總有共通處,多年石雕積累的經驗讓李共标對“形”的把握非常到位。做順了手,空餘閑暇,朋友喝茶時也總會拉上李共标一起。一來二去,李共标開始學着品茶,對茶器也漸漸生出幾分好奇。
鐵器,最早源于中國。壺、缽、盆、盤各類形态都常見于人們的日常生活中,現在還能在一些地區見到使用鐵缽柴火焖燒米飯,炖煮湯食。隻是,随着人們生活需求的擴大,漸漸開始用鑄造的方式量産,手工制造這樣費力又産量極低的生産方式開始淡出人們生活。但制作鐵器的手藝,傳到日本後,開始在日本茶道裡顯示重要的作用,成為日本茶道的必備品,其中尤以日本南部鐵器生産最為有名,身價不菲,成為茶道玩家的收藏之好。
手工制壺的技藝有多種,而最考驗手工的當數“鐵打出”,選好鐵闆後,不斷用爐火加熱,反複捶打,靠手感眼觀保持材料厚度均勻,整個過程幾乎全部采用手工完成,需全神貫注,稍有不慎便前功盡棄。李共标,就是選擇“鐵打出”這樣最原始的制造方式,來呈現自己的作品。
手工鍛造,并非有力能掄大錘就可以。經驗,材料本身的特性,都是決定作品成敗的關鍵因素。一開始,李共标隻是想為愛茶的朋友做一件風爐,用來煮茶。結果也可以想見,沒有經驗,尺寸,外形,使用習慣,從一開始就有各種不合理,最後的結果是,風爐好看但卻不具備使用性,這與共标最初的想法相悖“好看更要實用”。
鐵和石,在材質上都硬,隻不過一個軟一個脆,這對掄慣了大錘鑿子的李共标來說,做風爐的結果雖然不算成功,但制作過程,卻引發李共标手工鍛造鐵器的極大興趣。
我們時常會對自己的興趣愛好有各種借口,要不就是40歲以後再開始,要不就是向油鹽柴米低頭妥協,把喜歡的事默默放一邊。而李共标想得很簡單,“喜歡就已經夠了”,收益得失全然不需考慮。後來的事情,有些水到渠成也有些順理成章。朋友有工作室要轉出,李共标思來想去後接手了,此時,手打鐵器已經讓李共标産生了濃郁的興趣。就為着這份喜歡,李共标開始了專門手打素釜的生涯。
用來收納小件的茶箱。
有了目标,李共标就很少離開工作室。那些原本躺在野外草地、廢棄工廠裡,沒有被腐蝕掉的鐵闆鋼闆,被李共标寶貝一樣的找到,拉回工作室,悉心鍛造。“還原”是李共标用得比較多的詞。這些老舊的鐵闆鋼闆,在被遺忘的年月裡,都被時間刻上了印記:有些有如屋漏痕一般的肌理,有些缺了角,有些原本就有層油漆……他們在李共标的手裡,都被盡可能還原成了原本的模樣。
屋漏痕有濃有淡,有聚有散。李共标将圓圈痕迹大的,擴散式展開的,做成茶盤,盡可能多地保持痕迹的肌理。而那些被雨水滴穿的孔,小小巧巧向裡凹,非常漂亮,被保留成茶承的一部分,可以滲水。四方的器皿,則需要考慮幾個面肌理的統一。而那些原本有一層油漆的鐵闆,李共标也會随緣地保留其本身留下的色彩。至于缺角的,就讓它缺着吧,不必強求完美統一。
保留原材料缺口的圓盤。
沒有專門學過設計,李共标隻能用“笨辦法”,先用紙做出大概的模型,觀察比例,找感覺。在根據調整好的紙模型,對鐵闆進行切割,處理掉表面的灰塵鏽迹。不同的器形,用不同的方式,有的用整張鐵皮敲打;有的,用拼接或者焊接的方式組合。切割、火燒、氧化……一件器皿一般要經過幾個月的時間才能完成。而成形的作品,設計簡約,内斂低沉,鐵的質感得到充分體現。在最初打鐵的幾年時間裡,李共标做了近百件作品,每一件都凝聚了他的心思,安安靜靜但過目不能忘。
現代風爐,如古代鼎形。
沉得下心,耐得住寂寞,就算一件器皿花上幾個月的時間,李共标仍然覺得太匆忙。“簡單的事,做得更精需要更多的時間”。正是這份造物的快樂,讓李共标堅持用原始的模式,傳統的手藝,打造出獨具魅力的現代素釜。
文|沈宓
圖|李共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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