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心理咨詢室,孩子們有什麼困惑或者情緒問題都可以來這裡傾訴。”
巧妮的鼻子輕輕哼了一下。
“當然,如果有心事不願意跟心理老師說,還可以去樹洞。”
“樹洞?”巧妮重複了一下。
“樹——洞?”爸爸很疑惑,不懂“樹洞”的含義。
“樹洞本意是樹幹上的空洞,後來成了傾訴煩惱、私密交流的通道;孩子們有了心事可以寫下來,放到樹洞裡,或者發洩情緒,或者尋求幫助——”
“那在哪裡?”巧妮打斷生活老師的話。
生活老師臉上笑紋更深了:“就在學校西邊,很大哦。不過,樹洞不止一個,慢慢你就知道了。”
爸爸走了。
爸爸又一次把她丢在陌生的地方。這次比之前都遠,從太行山到滇池,大概有幾千裡吧。巧妮不在乎,十幾年了本來也說不了幾句話,離得遠近有什麼區别?她有書,有小雷。可是,這次她是被迫離開小雷的。
她超級想罵人。新學校的《安全條例》有一條是:罵人不許帶親屬。就沖這一條,她也要試一試。
當夜她就寫了一封信,題目是《黃某天,我……》。不給心理咨詢師,他估計就隻會跟她奶奶那樣,讓她好好學,考個好成績,感恩父母雲雲。也不放到樹洞,聽介紹那就是個噱頭,能“去”的樹洞,不就是一個更大的樹或者房間嗎?也許還會像上一所學校一樣,像個小黑屋,将你整個人吞進去。在那所學校,因為看小說跟人争執,影響同學就寝,她被關過12個小時禁閉。
信給了校長黃某天,他是學校老大,号稱“無限包容”。就是這樣的宣傳,影響了她那有幾個錢的爸爸,她才會離開老家,離開哥們兒小雷。
到校三天,巧妮除去吃飯睡覺,一共做了三件事。一是了解學校的整體布局。校長室是她來那天就知道的,她的計劃跟他密切相關;還得看看那些以老師自居的人都在哪裡辦公,地形如何;再就是查看旮旯,從哪裡走得脫,走不脫時哪裡又可以消遣。第二是讀小說。《蘇菲的世界》正讀第二遍,她還帶了《希區柯克懸疑經典》和東野圭吾的幾本書。遺憾的是小雷不常在線,那所學校的作息很嚴,他無法和她交流。三是去了樹洞。
出校門向西拐,從小路過去,在層層灌木的包圍中,有一個洞口,貓身進去才知道,是個大溶洞。教體育的江老師是向導:“喏,去第三區,隻要你能夠着的小洞洞,都可以放心事。”巧妮好奇:“為什麼是第三區?濕漉漉的怎麼放信?”江老師笑着說:“洞裡分了五個區,對應一周五天,今天周三。信放到這裡,兩天後就有人來拿。至于如何隔濕,同學們自有辦法。另外,你也可以大聲喊,把心事說給這些石頭聽。”“誰來取?”巧妮問。“被推舉的人,輪值。你有興趣,下周競選一下?”
巧妮覺得心被誰敲了一下:“如果放了信,又反悔呢?”
“所以,隔兩天才有人取走嘛!這中間自己可以取回。”
“學校還有其他樹洞?”“有啊,沒人告訴你每個老師也是樹洞嗎?比如我。”江老師笑嘻嘻地說,“我們該回去了,我還有課。”
“校長呢,也是樹洞?”巧妮跟在江老師後面慢吞吞地說。“當然,你沒看到作業本上都有他的電話和微信号?你可以打電話或加他微信,直接跟他說心事,你說他是不是樹洞?”江老師反問。
她有些心驚。那封罵人的信,如果是放在這裡就好了,還可以取回去。
那就直接找他。第五天晨跑後,巧妮留下來走向校長:“校長,您把信還給我吧。”
黃某天的方臉浮起淺笑:“巧妮,你很有智慧啊。”她感到臉一陣發熱:“你在諷刺我。信還我。”“寫給我的,為啥還你?”黃某天依舊笑嘻嘻。“那是氣話,我要收回。”巧妮第一次覺得懊悔,這幾天她一直以為校長會氣急敗壞,派人找她。但他們打了幾次照面,他從來沒有提過信的事。
“巧妮,你很清楚找能管事的人反映問題,如果他生氣了就會趕你走,不生氣也不會有更嚴重的後果。你說你是不是有智慧?”
她臉紅了。但她是巧妮,是以前誰蹭她一下就要絆誰一腳的巧妮,她梗一下脖子,盯着他說:“黃校長,如果您讓人報複我,我會還擊的。”
黃某天大笑:“走着瞧吧。你可以繼續寫信,最好還是給我這個移動的大樹洞寫。”
夜裡,巧妮破天荒地給爸爸發了短信:“暫時順利,放心。”她沒說出口的是,這所學校,書真多啊。哪個房間,幾乎都能看到或大或小的書架,哪個不是樹洞呢?(作者 軒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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