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劇《被嫌棄的松子的一生》講述了一個名叫松子的女人，

渴望幸福，追逐幸福，卻遭遇了世間最大的不幸的故事，

人們為松子短暫的生命感到悲痛萬分，

當童話般的夢境破碎，留下的隻有滿目瘡痍。

在中國，也有這樣一個人，

他的一生可以用悲劇來形容，面對不幸的遭遇，

他屈服，他面對，最後卻如同松子一樣，凄慘地死去。

在時代洪流中，李二毛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

但是對導演賈玉川來說，李二毛卻是鮮活的素材。

賈玉川導演花了17年的時間跟拍李二毛，

在賈玉川的鏡頭中，我們可以窺見變性人李二毛曾經盛放，最終凋零的一生。

應該從哪裡來介紹李二毛呢？先談談他為什麼會選擇做變性人吧。

李二毛喜歡同性，但是他卻并不是跨性别者。

一開始以“女性”的身份登台演出，是因為這樣足夠獵奇，

獵奇意味着他可以賺更多的錢，

後來，為了錢，和摯愛的男友，

李二毛開始渴望做一個真正的女人，他開始攢錢，想要做變性手術。

想要真正地探究李二毛，我們需要回溯到他的童年。

1978年，李二毛出生在四川渠縣。

李二毛的童年生活并不幸福：他的哥哥一出生便夭折了，

貧窮的農村家庭沒有什麼吃的，

他的父親不願浪費鮮美的肉，于是他的哥哥就這樣消失在了人間。

生下李二毛之後，他的母親再次懷孕，

結果弟弟被貪婪的父親賣掉，李二毛此生再也無法與弟弟見面。

李二毛的父親被村子裡的人稱贊，

“是個做大事的人”，但是他手裡幹的，

卻是肮髒的人口拐賣生意。

李二毛的父親拐賣過漂亮的女大學生，也拐賣過闊氣的官太太。

李二毛八歲那年，他的父親因為人口拐賣被槍決。

其實，從李二毛的名字就能看出，李二毛不被家人重視，

如果真的愛孩子，又怎麼會給他取上一個所有筆畫不超過10筆的名字呢？

李二毛母親身有殘疾，父親死了之後，她果斷改嫁，沒帶走李二毛。

幼小的李二毛開始跟着表哥讨生活。

說是讨生活，其實就是撿垃圾。

一開始他們在重慶撿垃圾，後來輾轉來到深圳。

1978年之後，深圳的發展可以用日新月異來形容，

農村娃李二毛來到深圳之後，不自覺地被大都市裡的燈紅酒綠所吸引，

但是要想享受這樣的日子，沒錢怎麼行？

李二毛沒錢，沒學曆，隻能去廠裡幹活，以此維持生計。

工廠的生活枯燥無味，平時有空了，

一些工友們也會相約去工廠附近的夜店，喝杯酒，看看表演，放松一下。

在這裡，李二毛結識了一些“變性人朋友”，

這些朋友抹着最紅的口紅，

穿着最細的吊帶裙、皮衣皮褲，踩着恨天高，穿梭在人群中，自得其樂。

最重要的是，他們有錢。

在朋友們的幫助下，李二毛開始穿上和他們一樣的裝束，

畫上一樣妩媚的妝，别說，骨架纖細，長相秀氣的李二毛，确實很适合扮女裝。

穿上女裝，壓抑已久的李二毛好像第一次發現了自己的本性，

他感受到了一種平常人難以獲得的快樂。

行走在大街上，即使有人罵他“變态”他也不在乎。

夜場演出經理人青青，

第一次看見穿上女裝的李二毛，就認定他很适合做反串演員。

既能滿足自己的愛好，又能賺錢，何樂而不為呢？

李二毛就這樣踏上了自己的反串演員之路。

李二毛給自己取名為“雯雯”，在青青的安排下參加各種反串演出。

相比于女性，其實男性更喜歡看反串演出。

台上台下都是男人，台上的表演者少了拘束，

多了浪蕩，每一場演出的尺度，“相當大”。

缺少關愛的童年對李二毛産生了很大的影響。

他渴望他人的關愛與關心，

父愛的缺失以及同性傾向，讓李二毛尤其渴望獲得男性的關注和愛。

李二毛在台上演出完畢，台下的男人總會爆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

叫好聲響成一片。在熱烈的鼓掌當中，李二毛獲得了奇異的滿足感。

輕薄的女裝變成李二毛最堅強的盔甲，

他認為，隻要變成女人，就可以什麼都不用怕，就有人愛他。

對愛情和幸福的渴望促使李二毛想要變成女人。

做一個真正的女人！懷揣着這樣的想法，李二毛開始為做手術攢錢。

那時候的變裝演員太多了，李二毛并不出彩，

後來李二毛參加了一次變裝比賽，意外獲得了第二名。

第一名名叫瑪麗，是人們口中交口稱贊的“變裝皇後”。

李二毛拜瑪麗為師，瑪麗開始教他表演和唱歌，李二毛的變裝水平有了長足進步。

後來瑪麗跟随男朋友前往海南，

臨走之前把自己所有的行當都留給李二毛，

李二毛拿着這些東西，組建了自己的“豔舞隊”。

當時深圳大大小小的酒吧林立，李二毛和團隊根本不愁沒有市場，

有時候一個晚上李二毛要跑3、4場演出，賺幾百塊錢是很輕松的事情。

有一天，李二毛和團隊成員喝酒的時候，

大家聊到了李二毛的存款。

金錢是一個很敏感的話題，李二毛本想打哈哈繞過去，

但是隊友們不依不饒，他們猜測李二毛的賬戶裡怕是有50萬。

千禧年初的50萬！多麼大的一筆數字。

其他幾個團隊成員，心裡有了小九九：還費那麼大勁兒裝女人幹什麼，

現成的人民币就擺在自己眼前呢！

慌不擇路的李二毛帶着自己的存款逃往海南，徹底和深圳斷了聯系。

來到海南之後，李二毛做了隆胸手術，距離“女人”近了一步。

“雯雯”的形象更加立體。後來“雯雯”去往佛山，

在這裡，“雯雯”爆發了事業上的第二次春天。

他毫無顧忌地和男人摟摟抱抱，

邀請男人上台熱舞，還大開有顔色的玩笑。

瘋狂的男人們把大把的錢砸向舞台，甚至不惜花重金，

隻為和“雯雯”喝一杯酒。

在佛山，李二毛不僅賺了錢，還擁有了男朋友。

李二毛的男朋友叫小江，和李二毛認識之後，

小江開始負責李二毛的一部分工作。

但是小江嘴很笨，和老闆談着談着就談崩了。

這不是把錢往外推嗎？李二毛很生氣。

李二毛是個敏感多疑的人，他很喜歡問小江“你愛不愛我？”

可是無論小江怎麼回答，李二毛總是不滿意。

所以李二毛和小江的關系時好時壞。

生活中的李二毛是個傳統的人，雖然他經常在舞台上賣弄風情，

但是私底下李二毛卻越來越保守，他最喜歡的事情是打麻将，

每次和姐妹們一起打麻将的時候，李二毛會忘記很多煩惱。

李二毛想賺錢做變性手術的夢想，并沒有随着時間變淡，

反而越來越強烈，她哭着告訴青青，

“我都不想看到我這張臉，我想馬上做變性手術！”

但是李二毛沒錢。于是他把念頭打到了小江身上，小江為老闆開車，

有人脈，如果找到一個闊氣的老闆贊助自己做變性手術，

自己成為明星就指日可待了。

李二毛的目标是另外一個當紅的變性者——金星。

最後小江真的給他帶來了一個老闆，姓林。

在破舊的出租屋裡，林老闆拉着李二毛的手，

讓他坐在自己腿上，李二毛注意到林老闆戴着一塊價值幾十萬的勞力士手表。

李二毛知道自己在被吃豆腐，

但是一時的忍耐可以換來五萬塊的投資，這是一筆再劃算不過的買賣。

然而李二毛最終還是失望了，闊氣的林老闆其實是個水貨老闆，

價值幾十萬的勞力士也是也是一個假表！

這是李二毛第一次被騙。

李二毛和小江談了三年戀愛，最後小江離他而去。

同一時間，李二毛被皮包公司忽悠走了幾千塊錢。

第二次被騙，李二毛的明星夢碎了。

李二毛不缺男朋友，除了小江，

他有過很多個男朋友，他的最後一個男朋友是小龍。

小龍是廣西人，家裡有四個弟兄。

小龍的大哥染上了毒，帶着小龍來到深圳打拼。

打拼的手段不光彩，因為他帶着小龍做的都是仙人跳的活。

後來小龍的哥哥被抓，留下小龍一個人到處騙錢。

小龍在會所看到李二毛，原本也是想騙他一筆錢。

但是聽完小龍講完自己的遭遇之後，小龍發現，“原來他比我還慘！”

李二毛帶着小龍一起過日子，小龍用先前詐騙的錢，

買家具，買電器，和李二毛組建了一個幸福的小家。

李二毛很久沒回老家了。

2008年，李二毛的繼父打電話給李二毛，

告訴李二毛家裡的宅基地被占了，

如果李二毛再不回家，那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于是李二毛帶着小龍，風塵仆仆地回到老家。

老家的人封閉頑固，李二毛成了衆人皆知的笑話。

他們嘲笑李二毛“小時候腦子被他爸打壞了，想做一個女人。”

他們說李二毛是變态，言語之前輕視極了。

李二毛回來原本是想處理宅基地的事情，

但是侵占李家宅基地的鄰居對李二毛愛答不理。

沒有辦法，李二毛和小龍隻好在僅剩的宅基地上搭了幾個棚子，

有的棚子用來居住，有的棚子用來養雞。

李二毛和小龍商量好了，他們就在李二毛的老家安定下來，

從一個農民做起，好好過日子。

白天，李二毛和小龍辛勤勞作，晚上他們縮在被窩裡，

暢想着未來的幸福生活：先養雞，賺錢之後再挖池塘，

攢夠了錢之後，李二毛就可以做手術，他和小龍就可以結為真正的夫妻了。

二毛還帶着小龍去給父親上墳，

他對九泉之下的父親說，“這是小龍，是我的愛人，

我知道你可能不理解，但是希望你原諒。”

現實很骨感。在村子裡李二毛和小龍受盡了非議，

每天都被指指點點，村長嫌棄他們名聲不好，告訴他們能走就盡量走吧！

李二毛不願意離開，但是又不得不妥協。

最後侵占了他家宅基地的鄰居，用600塊錢就把他打發了。

放棄了犁好的菜地，咯咯叫的公雞和母雞，李二毛帶着小龍再次回到深圳。

享受了短暫的農村生活，李二毛對幸福又有了新的感受，

他不想做變性手術了，也不想再去夜場表演，

他覺得，隻要和小龍在一起過日子，其實挺美好的。

于是他剪掉了頭發，纏住了胸部，和小龍一起前往工廠打工。

李二毛說：“小龍是我唯一真心愛過的男人。”

第二次來到工廠，李二毛的壓力比第一次大多了。

他擔心自己的身份被發現，如果被發現，

那自己隻能離開工廠，不能再和小龍厮守。

這時候，李二毛重回男兒身的願望很強烈。

原本讓他驕傲的胸部，也成了累贅。

李二毛在導演賈玉川的幫助下聯系了醫院，

他想要摘掉胸中的假體，重新做回男人。

預約了做手術的時間，李二毛感覺一身輕松。

過去的十幾年，李二毛遊走在男人女人的邊緣，

他對自己有過質疑，直到現在他才發現，自己是男是女，不重要。

全新的人生在向李二毛招手。

但是就像馬路上突然的急刹車一樣，

醫院院長的一個電話，摧毀了李二毛接下來所有的計劃。

院長說，李二毛可能攜帶艾滋。

第二天，李二毛和賈玉川斷了聯系。

李二毛消失了。

2019年8月，關于李二毛的紀錄片，

入選了荷蘭阿姆斯特丹國際紀錄片的展映單元，

賈玉川想邀請主角李二毛和自己一同走上紅毯。

李二毛的明星夢，得以用另一種角度實現。

為了找到李二毛，賈玉川用盡了功夫，

最後來到了李二毛的老家，賈玉川卻得知，

李二毛已經在五個月前，無聲地死在了出租屋裡。

在夜店裡盛放，在出租屋裡凋零，這就是李二毛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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