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兒家書（一）

吾兒:

離别旬日，床空人稀，難免傷景唏噓，多有思念。惟小妹在側，尚不緻沉黯不拔。

汝昨日微信，一月花費稍加減持當不緻太多，有此節儉思想并無不妥，實屬可貴，表明汝已初具獨立之意識。

吾近日謀求戒煙，周末已戒兩日 ，不幸今日上班，桌上尚有幾隻餘孽撩人心懷。忽思及少時，汝祖父單位一同事，不堪一雙兒女學費負擔，倒底生生戒了煙瘾。及至我外出求學時，汝祖父竟将家裡那台黑白電視出售，讓我頗感家庭的困頓，及後到校，省吃儉用，一期花費不過200餘元。此非抱怨，反是家庭一心的寶貴例證——當然，我的父親隻是剛好要換一台彩電而已——我們現今的經濟倒不至于去戒煙，亦無需汝如何苛己，總是用之有度，心中眷家，合心聚力為好。

我與汝還是太少溝通。幼時不及在側而少熏陶，雖嘗要你歸學後首要與妹互動，以養親情；其次家務勞動，以冶心性；再後勤讀苦學，以長知識。然聚少離多，終未貫之；及耳提面命又多嚴厲，互生抵觸；且汝母又常譏我老套，認識總不同步。故一個時期，汝确實活成我厭惡的模樣，此我亦有責。不過人的認知有個過程，世界觀、價值觀、道德觀亦會不時的調整以養成，然有些品質卻需及早。

譬如節儉。汝之祖母節儉一生，我有時亦覺丢臉，但其所語“不偷不搶，何羞之有”卻是醒言。此之所以稱為品質自是相較于以羞為榮等丢人行徑而言。觀汝祖、祖母及我日常皆有入骨的節儉，實為幼時之環境。但節儉與吝啬不能相混，需用則用，物盡其用。人生來自不是為了受苦而來。便如抖音編排:時髦美女騎着二八自行車去吃西餐，雖不搭配，亦不過是顯著表達該享受的地方就享受，該節省的地方就節省的淺顯道理。

再者責任。吾雖無大志，但自幼便有為家庭購房置屋之念，因先前栖身之所确實破敗逼仄。幸工作之後圓此夢想，得奉吾父母于高堂。後雖又擇小家而另居，但盡侍雙親不敢有怠，年時奉資不敢有減，此皆責任也，汝皆所見，亦算前轍。此雖非高志，然天經地義，總是人存世之基。況汝身為男兒，有所為有所不為，有些事無論世俗抑或本心，總有義不容辭，總要多些擔當。

另有自立。自汝祖父白手起家起，姑姑與我亦貴自立。人生大事:求學、工作皆未勞父母費心；買房、婚娶、育子皆未費家中分毫。現雖無需對汝苛求，但有此志總是激勵，一加一大于二，豈不更好？況稚童學步，雛鳥展翅，自立方有自由，何其快哉！

再有明理。汝之以前，确為荒誕，不思正業，本末倒置，此謂不明理也。此去花花世界，人事各異，待人處事，當靈台清明，要善思熟慮，明理辨事。如吾與汝母婚後，明言汝祖父、祖母所居，為吾孝奉，與我等無關，汝母當時不然，但若汝有此舉，其必欣欣然矣。此謂夫行為過，兒舉為喜，一事兩果，心行不一。世常有欲将外婿霸為兒，總覺内媳不如女之人，此皆不明事理矣。所以舉家庭事項，乃家為人生之重，且密聯顯見，以此推彼，其理同矣。此謂知其理則不困于行，行其事方其心不愧，行止磊落矣。

最後讀書。多讀書，讀好書。家中藏書汝讀不及三，好讀時光多有辜負。現時網絡雖是方便，但良莠混雜，淫邪充盈，少年心性難免心智不熟、把持不定而入歧途，定要慎之！辨之！且到底不如以書本的實體讀之有味，到底墨香兼有意境。況觀汝文筆多有粗劣，雖做不到大象無形，信手拈來，總要言語通順，字句得體。得時便要多進校内書館，擇良木而栖，與聖賢為師。

汝前言拒收姑姑紅包，此甚好。初始已收萬元紅包，再有則過。姑姑所給為誼，汝拒為禮，此節也。便是姑姑常與汝祖母以資，吾亦常怒拒之，汝亦所見。此乃家家皆有生活，且吾又非庸兒，怎能常累嫁女。不過汝姑姑頑冥，常此徒勞耳。

汝還言家書，很是期待。吾如你時與父母家書，封面常書“父母大人敬啟”等語，此謂禮之小節也，不過現時紙墨的書信已廢，聊做追憶罷。

——父筆，于9月19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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