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吃串聯的記憶

往期回顧：

瀛心 | 以吃串聯的記憶（一）

瀛心 | 以吃串聯的記憶（二）

瀛心 | 以吃串聯的記憶（三）

牛肉闆面

在中國，每個大學後門口或者側門都會有一條小吃街，我曾經的大學後門也有這樣一條街。髒亂差，但是各種小館子、小攤位，價格不貴口味好，絕對能滿足偌大一個師範學校學生的需求。隻是某次整改後，少了那家我最愛吃的牛肉闆面。

牛肉闆面隻有一處兩米不到的攤位，攤位就隻是一張桌子撐起的木闆，木闆上擺放着已經揪好的面團，擱在透明的塑料紙下面醒着。老闆左手邊是一個大的精鋼鍋，熱氣沸騰，右手邊是一摞印着劣質紅花的瓷碗。老闆娘則站在右邊案闆的一頭，旁邊是一口煤炭爐子，上面是一口窄而深的鍋，中間一道鐵皮将鍋一分為二。一半上面飄着一層牛油和暗紅色的辣椒，另一半則鹵着雞蛋、香腸、豆皮和牛肉，案闆的正面“安徽牛肉闆面”幾個字已經暗淡得快要看不見。就是這樣一個簡單的小吃攤，成了我的常駐店。

這小吃攤就是夫妻兩維持着，飯點更是忙得停不下來。每次想吃都要趕早過去，到了便招呼一聲：“小份，加蛋和豆皮，青菜多點。”老闆揭開塑料膜，拿出一團面團，擀面棍壓兩下，拎起來重重地在闆子上摔幾下，從中間撕開，兩根又寬又長的面片和一把青菜一齊丢進鍋裡。水裡滾幾下，撈進碗裡，遞到右邊案闆。老闆娘接過碗，鐵勺在湯鍋一邊一蕩，便露出一鍋的牛肉湯，一勺湯和一顆鹵蛋，這碗牛肉闆面就算是做成了。遞到我面前的是淡褐色的湯裡兩根寬面，幾粒牛肉，青翠的菜色和暗紅的辣椒相得益彰，簡單而養眼。

冬天尤其适合吃牛肉闆面，面勁道彈牙，湯鮮濃暖胃，每次吃完額頭都要冒一層薄汗。那湯頭看着簡單，卻别有滋味，濃郁而不膩人，香辣而不辛辣，所有的味道似乎都恰到好處，叫人停不下嘴，不知不覺湯喝完了面卻還沒吃完。

最後丢十塊錢老闆到面前的鐵盒子裡，自行拿回三個鋼镚，這是老闆和食客的默契。然後心滿意足地舒一口氣，擦掉嘴角那一圈油亮亮。

隻是，整改後，攤位租金增加，這家闆面便離開了。再後來，也遇到些牛肉闆面，怎麼都吃不出當時的滋味來，尤其是看到竟有細的闆面，不由生氣起來，闆面自然是寬的，這細面條也敢叫闆面！

可見第一印象對人的影響有多大！

糖拌番茄

“屋後的小番茄紅的咧，昏倒！”

剛到家腳跟還沒立穩，婆婆就眉飛色舞地向我說道，頗有點自得的意味。這是她第二年為我種小番茄了。因為小番茄生生不息直至秋涼的美好品質，去年的六棵番茄倒成了美味的負擔。今年隻種了三棵，不過讓婆婆驚呼到“昏倒”的現狀來看，今年的番茄數量依舊可觀。

關于番茄的記憶，要追溯到小學的時候。那時的夏天中午，外婆會挑一顆紅彤彤又奇形怪狀的番茄當做上學路上的水果，她老人家這輩子信奉好吃的東西都得有點畸形。一路一邊聽着蟬鳴蛙叫，一邊大快朵頤，還沒到學校，就隻剩下衣襟上的兩三點番茄汁了。

同番茄有關的菜要蠻多，各有風味。不過相比其他來，我最愛糖拌。

新鮮的番茄切塊，一層番茄一層白糖，如此兩三層，封上保鮮膜，放置冰箱冷藏，兩三個小時，一份涼絲絲，甜津津的夏日涼品就完成了。我認為它是一道甜品，一好友卻認定是道菜，因為時常有些酒席上會有這樣一道涼菜。

今天我做了一份，留着碗底最後一點番茄汁，發給朋友炫耀，一友道：“能和這個相比的也就是勺子挖完半個西瓜後，那一口悶的西瓜汁了。”可見那糖漬後的番茄汁，可謂這一份糖拌番茄的精華所在，吃到最後，喝下一口涼冰冰、甜滋滋、酸溜溜的番茄汁，多炎熱的暑氣都能被驅散。

現已有親戚想要預定屋後的小番茄，相信今年婆婆不會因為繁盛生長的小番茄太多吃不完而“昏倒”了。

燙串串

剛才，同事們在點下午茶，有說點炸雞的，有說點關東煮的，我看着關東煮的圖片，笑道：“其實就是燙串串啦！”

我小時候，這些街邊小吃很少，最多也就是油墩子麻團，連炸串都是快上初中了才吃到。燙串串至今都在我們老家沒見到過，我是高中去了縣城讀書，才吃到了更多的街邊小吃。高中時，每天晚飯時間，總是想着法子借走讀生的校牌溜出去，直奔校後門口的小吃街。

炸串、烤串、燙串串……每個攤位周圍都圍着一群饞嘴的學生，炸串和烤串的三輪車前永遠是鬧哄哄地，學生們看着油星迸濺，驚呼着跳開，轉眼又聚到鍋前，手裡捏着錢，眼巴巴地看着鍋裡、看着鐵架。但是燙串串的攤位就是另外一幅場景了，老闆隻需要拿個塑料杯，由着顧客選好種類，放進杯子裡，加一勺辣椒一勺甜面醬，再澆一勺湯，就遞到你面前，收錢。那吃客的流動性還是很大，是烤串這些不好比的。不過有時候也避免不了食客太多，串串燙的沒有賣的快，有時候吃到涼心的丸子，也是常有的事情。

這是學生時期，每天最快樂最期待的事情。食堂裡的飯菜，總比不上外面路邊揚了一層灰和汽車尾氣的小吃來得有滋有味。

雖然後來各類小吃吃的多了，幹淨、美味，也不遜色路邊攤，但是，有一份燙串串卻在我心中有着不可替代的地位。

作為寄宿生，每月隻有兩天的月假，通常是月底某個周五的下午兩節課後放假回家，周日下午回校。往往還沒到放學時間，大家的心就已經沖出了學校，那天卻不知什麼原因，我遲遲沒有回家。到車站時，天色已晚，昏暗壓抑的天空，似要下雪。寒風凜冽，刀子般地割着臉。

路邊隻站着拖着拉杆箱的我和一個賣燙串串的老婆婆。我專注地看着馬路上極少來往的車，就是沒等到回家的 3 路汽車，老婆婆則專注地擺弄着格子裡的燙串串。

着急，莫名的委屈。凍僵的身子立在寒風裡，饑寒交迫之感将我包圍。

“我買點串串。”

身上已經沒錢了，僅有坐車的錢和兩個硬币，可是我終究沒忍住走到了婆婆身邊。

“來，你自己拿。”

我有點尴尬，挑了四個蔬菜。很快，四串辣滋滋的串串吃完了，身子有點緩和，可是意猶未盡，杯子裡已經空空蕩蕩。

我喝光杯子裡的辣汁，希望車子快點來，可是還是看不見車子的影子。

不一會寒風又将剛攢的熱氣吹散，哆嗦着躲在婆婆的大傘下面。婆婆接過我手裡的杯子，我以為她要幫我扔掉杯子，卻看到她又往杯子裡舀了兩勺湯，加了一勺辣椒兌了兌，遞到我手裡。

滾燙的湯，讓我的身子瞬間暖和起來，可是我卻不敢喝，如果要錢怎麼辦，我沒錢了。

“天太冷了，你嘴唇都凍紫了，你喝點湯暖暖身子。”婆婆繼續擺弄格子裡的串串。

我承認我是個不善言辭的人，尤其是情緒激動的時候。

一口一口嘬着杯子裡的湯，眼鏡上也蒙了一層的霧氣。

我已經記不得最後等了多久的車，也記不得有沒有跟婆婆道謝，隻記得了那杯燙串串的滋味。後來吃過多次婆婆家的串串，卻再也感受不到那般美味。

我知道，那美味是帶着人情味，帶着雪中送炭般的溫暖。這才是美味的真谛。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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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 | 沈雯逸

審稿 | 陸安心

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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