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壇有一個說法叫“河北四俠”,分别指的是胡學文、劉建東、李浩、張楚。沒錯,不是“魔岩三傑”的那個張楚。張楚,上世紀70年代生人,常年居住在唐山灤南家鄉。2014年,張楚 得了魯迅文學獎。長年來,他一直寫短篇小說和中篇小說,書寫那些小縣城裡的普通人。評論家都覺得張楚的短篇是一絕,但最近,他終于開始寫長篇了,因為總有人問他:“張楚,你啥時候寫一部長篇?”
去年,張楚的最新小說集《中年婦女戀愛史》出版,就像他喜歡的安妮•普魯一樣,粗粝彪悍、淩厲短促。在這篇簡短的采訪裡,張楚回顧了過去一年的閱讀,也談到了他對短篇小說的理解。
張楚在《人民文學》《收獲》《十月》《當代》等雜志發表過小說,出版小說集《櫻桃記》《七根孔雀羽毛》《夜是怎樣黑下來的》《野象小姐》《在雲落》《梵高的火柴》《夏朗的望遠鏡》等。
閱讀更像潛意識的自我安慰
新京報:最近在讀的是哪本書?為什麼讀它?
張楚:最近在重讀孔飛力的《叫魂》。有人贊美這本書對于封建專制統治的原動力做了細緻、強有力,卻依然十分準确而得體的探讨。
新京報:閱讀次數最多的書是哪本?
張楚:威廉·福克納的《八月之光》。每年夏天我都會把這本書精讀一遍。這俨然成為我度過夏天的一種古怪偏執的儀式:當我合上這本書時,秋天還沒有到,但天空中的雲朵已有初秋的況味,它厚重而高遠,油彩般翻卷流溢,而窗外的楸樹上露蟬還在叫個不停。閱讀本身沒有特殊意義,它更像是種潛意識的自我催眠與自我安慰。
新京報:這一年讀到的最好的一本書是哪本?
張楚:這一年讀到的最好的一本書是格雷厄姆·格林的《權力與榮耀》。這本薄薄的長篇小說在很大程度上印證了格雷厄姆·格林的偉大之處。一個在逃亡之路上颠沛流離、不停自省回望的神父,他為何會讓我們在驚恐與厭倦之餘,升起龐大的憐憫之心?我想這是屬于格雷厄姆·格林的魅力。他作品中的惡總是要比善更普遍也更綿軟,且總會有人在内心做着道德與欲望的博弈,同時伴随着掙紮者的歎息。
新京報:你床頭現在放着哪些書?為什麼讀它們?
張楚:說起來可笑,我床頭放着的是本少兒版的《莊子》,有圖畫還有釋文,是兒子落在我房間的。沒事了讀一讀很有意思。莊子是個有趣而偉大的先知。
新京報:最欣賞的作家有哪些?
張楚:欣賞的作家很多,福樓拜、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契诃夫、曹雪芹、卡夫卡、普魯斯特、魯迅、福克納、尤瑟納爾、馬爾克斯、瑪格麗特·阿特伍德……他們要麼有寬廣明亮的心,要麼有深邃犀利洞察事物本質的目光,要麼對這個世界懷有溫柔虔誠的愛意。我喜歡有溫度的作家,也喜歡冷峻的作家,他們有共同之處,那就是他們都有描述這個世界幽微 細部的能力,這種能力關乎性情,更關乎情懷。
新京報:最期待出新作品的作家是哪些?
張楚:最期待出新作品的是作家魏微。她的小說溫暖又令人心碎,有異質,有樸素簡潔的迷人之美。
《中年婦女戀愛史》作者:張楚,版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8年10月
最想寫一本關于縣城的長篇小說
新京報:最想寫出怎樣的 一本書?大緻會怎樣去構思這本書?
張楚:我最想寫一本關于縣城的長篇小說。中國改革開放之後所有的變革與發展、摧枯與堕落,在麻雀般大小的縣城裡都有着與之相關的對應與陣痛。我會以一個女孩的身體史和心靈史來構建這個無時無刻不在變化的世界。
新京報:對你影響最大的書有哪些?
張楚:托爾斯泰的《複活》、福樓拜的《包法利夫人》、羅曼·羅蘭的《約翰·克裡斯多夫》、卡夫卡的《城堡》、福克納的《喧嘩與騷動》……通過他們,我知道了什麼是真正的小說、小說的結構與語言、小說魅力的源頭,以及一個普通作家該具有的羞愧之心。
新京報:最想邀請哪些人去你家做客?
張楚:梅麗爾·斯特裡普,她是我最喜歡的女演員。如果她來我家做客,我會為她做張氏菠蘿醬鲫魚。
新京報:最近是否有讀到什麼文章或觀點讓你震驚?
張楚:讀到一篇公号文章,說接收到宇宙深處神秘信号,疑似外星飛船在迫近地球。如果外星文明真的降臨會如何?是一種文明毀滅另一種相對低級的文明,還是協助它發展?最有意思的是留言區,大家都在用劉慈欣的“黑叢林法則”建議科學家不要回複離我們越來越近的宇宙信号。我想了想,選擇的也是“不回複”,也許對未知世界的恐懼是人類共同的弱點。後來又專門找《自然》雜志的文章來讀,發現論文隻是對獲取的13個FBR進行了頻譜和算法分析,并未對外星文明做相關推測。
新京報:在不知名寫作者裡,有哪些人特别值得推薦給大家?
張楚:我很喜歡一個叫凱·安·波特的美國女作家,似乎很少有人提及,其實她在美國文學史上很重要。我喜歡她那本短篇小說集《灰色馬,灰色的騎手》,我覺得她比愛慕她的麥卡勒斯寫得更好。
對“文學已死”的說辭持懷疑态度
新京報:你自己的著作裡,最滿意的作品是哪本?為什麼?
張楚:《中年婦女戀愛史》。它記錄了我思想上的變化,也蘊含着我對短篇小說本性的思考和猶疑的判斷。在我看來,短篇小說就是深夜裡的一聲歎息,它天然地具有喃喃自語兼耳語的氣質。當我們小心翼翼地傾聽、描摹、呈現和糾結那聲歎息并試圖找尋它的來處時,短篇小說的光和蜜就從黑暗的罅隙之處流瀉而出。
新京報:你自己的著作裡,最遺憾的作品是哪本?
張楚:遺憾伴随着每一部作品,或許可以找出類似“小說就是遺憾之美”的借口,可很多時候真的力不從心,你無法精準地表達你對外部世界的感受。
新京報:如果讓你做一份文學刊物的執行主編,你想做什麼類型的刊物,會設置哪些欄目?
張楚:我想做一本科幻文學雜志,設置虛構和非虛構欄目。如果有可能,會邀請那些在地球隐匿生活的外星人來談談他們的地球之旅。
《七根孔雀羽毛》 作者:張楚 版本:上海文藝出版社 2012年8月
新京報:你一般選擇什麼樣的環境閱讀?
張楚:我喜歡在安靜、光線不是很強烈的環境下閱讀,當然,在無聊的漫長旅途中,火車上或飛機上閱讀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新京報:所有對你進行采訪的人裡,你最喜歡或最惱火的是哪次采訪?
張楚:有的人可能連你的一篇小說都沒有讀完就來采訪你,然後,你發現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她)那些似是而非的問題。這可能是人生最尴尬的時刻之一。
新京報:如果讓你現在給《新京報書評周刊》寫一篇文章,題材和體裁不限,你可能會寫什麼?
張楚:我可能會寫一篇關于被拐賣兒童的非虛構作品。在我看來,拐賣兒童的人都應該被槍斃。
新京報:有人說未來文學會消亡,你認同嗎?
張楚:并不認同。文學發展有它自己的規律和特點。我對那種“文學已死”或“中國沒有好小說”的說辭一直抱有一種懷疑的态度。那些不讀書的人,或者讀不懂書的人,總在強調文學的式微和死亡。他們不會知道也懶得知道,那些一心一意在小說之路上探索和行走的手藝人,發出了如何的光亮和熱度,吟唱出了如何美妙的歌聲。
記者:沈河西 編輯:李妍、徐偉
校對:翟永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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