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治十一年(1654年)春日的一天早晨,在北京紫禁城中順治帝福臨身邊一個姓佟佳氏的妃子早早起身,前往孝莊皇太後居住的慈甯宮。她雖然已身懷有孕,但還是按宮規禮儀,給皇太後請早安來了。
佟佳氏出自漢軍旗人家庭,其祖輩中曾有佟養正、佟養性、佟養甲等人在清太祖、太宗時期建功立業,至其父佟圖賴時,更是軍功赫赫、聲名顯要。佟圖賴曾官至都統、定南将軍。秩三等子爵,是清開國時期漢軍旗人中最有名的戰将之一。佟佳氏能夠以漢軍女身份進入後宮,并被正式冊封為妃,與其祖、父輩在清初的重要地位不無關系。
這一天,佟妃在宮女陪伴下乘辇來到慈甯宮外,侍女宮通報之後,她即相随幾位後妃入得皇太後寝宮,照規矩依次向皇太後行禮問安。年近半百的孝莊太後精神矍铄,面帶慈祥,一一與之答禮垂詢。孝莊太後注意到即将生育的兒媳衣裙上彩光奪目,似有行龍前後纏繞,便高興地對身邊的宮中女官說:“吾昔年身懷皇上之時,也有如此祥兆,今日見佟妃身形如是,其所生子必膺大福矣!”
此後不久,佟妃在三月十八日那天果然順産生下一子,這就是順治帝福臨的第三個兒子,後來成為大清一代英主的清聖祖康熙皇帝玄烨。由于生育皇子的緣故,佟佳氏深得孝莊皇太後和順治帝眷愛,因為在玄烨之前福臨雖已有二子,但其長子牛鈕早在兩年前不幸夭折如今佟妃為宮中又添一“龍子”,自然是皆大歡喜之事。
順治十八年(1661年)正月,順治帝福臨因患天花病不治崩逝年僅24歲,他遺命由8歲的皇三子玄烨嗣位。從此,玄烨生母佟佳氏遂母以子貴。翌年十月,幼帝玄烨尊封其母為“慈和皇太後”,佟佳氏便由原來的一名普通皇妃一躍升為皇太後。
少年皇帝玄烨對生母佟佳氏有極深的感情。康熙二年(1663年)二月,佟佳氏年僅24歲也撒手人寰離開人世,抛下了年僅10歲的少帝,玄烨為此痛哭不已。五月,他恭上母後谥号為“孝康慈和莊懿恭惠崇天育聖皇後”。六月,将其靈柩奉安孝陵,與其皇父世祖福臨合葬。
玄烨年少之時失父喪母,從此便在祖母太皇太後的鞠育教養下成長。為補償對雙親的感情,他一方面盡力孝侍年歲漸高的孝莊太皇太後,一方面則厚待母後一家,多次将恩澤施給母親家人,使佟佳氏家族成員屢受殊榮,尤其對外祖父佟圖賴優禮有加。那麼,這位外祖父佟圖賴又是怎樣一個人呢?他又是如何以女而榮的呢?
佟圖賴生于明萬曆三十四年(1606年),初名佟盛年,為鑲黃旗漢軍人,是清初名臣佟養正(原名作佟養真。世宗朝,因避雍正帝胤禛諱改此名)的次子。佟佳氏家族的祖輩世居遼東,據史籍記載其先祖本為女真人,因久居佟佳地方,故以該地為本族姓氏。佟圖賴曾祖名達爾哈齊,初以貿易寓居開原,繼而遷移至明撫順關,遂定居于此。
後金天命初年,佟圖賴族叔佟養性率家人自明邊内歸附努爾哈赤,因當時主動歸順後金的漢人尚少,佟養性得到極高禮遇,老汗王親授其三等男爵,并将愛新覺羅宗室女嫁給他,佟養性自此被尊稱為“石烏禮額驸”,佟佳氏家族開始在後金國中取得初步地位。
後金天命三年(1618年)三月,努爾哈赤指揮八旗兵攻下明朝的撫順關,佟圖賴之父佟養正乃攜家口及全族老幼一同歸附後金,受到努爾哈赤賞識,被編人漢軍旗中。當時,佟圖賴年僅13歲,他很快也投入到後金開國戰争當中。
天命六年(1621年)後金八旗勁旅連續攻克明沈陽、遼陽及金、複、海、蓋諸城,佟養正以随軍戰功,授三等輕車都尉(遊擊)世職。不久,他奉命前去駐守臨近朝鮮邊境的鎮江城(今遼甯丹東市九連城)。
七月,該城漢族軍民密通明将毛文龍,城内守将陳良策亦叛,佟養正及其長子佟豐年并從者60餘人俱被俘,他們堅持不降,後一同遇害。消息傳到後金國中,老汗王努爾哈赤憐惜佟氏家族将士對自己的忠義之心,命16歲的佟圖賴承襲其父佟養正世職。此後,佟圖賴更堅定了為後金國效力的志向。
在後金(清)開國創業時期,佟圖賴曾是一員威名遠揚的戰将他在八旗軍對遼西各城的戰役中表現尤為突出。後金天聰五年(1631年),清太宗皇太極統兵征明,佟圖賴也随軍出征。後金軍隊圍困明大淩河城不久,即擊破明監軍道張春所率援兵,斬獲無數。戰後,佟圖賴以作戰勇敢,從征有功,晉二等輕車都尉。以後,他繼續在開國戰争中有所貢獻,至清崇德三年(1638年),佟圖賴已累官至兵部右參政。
清朝崇德五年(1640年),佟圖賴的府中降生了一個女孩,她就是10餘年後嫁與順治帝福臨為妃,而後又誕育皇三子玄烨即康熙皇帝的佟佳氏。佟佳氏家族這個女兒的出生,在當時雖然是一件極平常的事,可在其長大成人人侍宮闱,并誕育“龍子”之後情況就大不相同了,不僅自己榮尊國母皇太後,也給她的家族帶來了無尚的榮光。成了大清王朝的皇親國戚。
正是在佟佳氏出生的當年,清朝大軍向明遼西地區展開一系列軍事攻勢,以奪取明朝在關外的錦州、松山、杏山等最後幾座城池。而且地處咽喉要隘的松錦一線,是後金(清)進關奪取中原的關鍵,雙方争奪十分激烈。戰争前後持續了數年,佟圖賴統率所屬漢軍也先後數次随征。
是年(1640年)他随睿親王多爾衮等将領圍困明錦州城,先攻取城外白官兒屯台等處;翌年(1641年),他又随鄭親王濟爾哈朗複圍錦州,破金塔口三台。崇德七年(1642年)、清軍發起圍攻明松山城的決戰,戰鬥異常激烈。一次,明軍騎兵忽然突破清軍陣線,直向佟圖賴掌管的紅衣炮隊沖來,欲奪取清軍陣地上的大炮。當時,清軍紅衣大炮已在圍城攻堅戰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大炮一失,則攻城戰役将前功盡棄。
在此緊要時刻,佟圖賴指揮部下奮勇拼殺,終于保住炮隊無損。而後,他又随大軍擊敗明山口步兵,攻克塔山、杏山城周圍諸台,最終奪取了明關外重鎮塔山、杏山兩城。戰役之後,佟圖賴論功晉封為一等輕車都尉。
清朝建國後,随着其國力日益強盛和對明戰争頻仍,歸順大清的漢族官兵越來越多,崇德七年(1642年),皇太極乃下令将舊漢軍按滿、蒙八旗之制,正式組建漢軍八旗,佟圖賴被授予漢軍正藍旗固山額真(即都統),他由此跨人清軍高級将領的行列。
崇德八年(1643年),佟圖賴跟随鄭親王濟爾哈朗揮師明山海關外,奪取前屯衛、中後所兩城,使明山海關完全袒露于清軍的攻勢之下。此次,佟圖賴以出征戰功,受獎賞加一等雲騎尉世職。
順治元年(1644年)春,李自成領導農民起義軍攻入京師,推翻了明王朝統治。清軍趁“大順”新政權初建未穩之機,即刻發兵進關占據主動,很快便打敗李自成部隊,攻取北京城。佟圖賴由此又領兵開始平定中原統一天下的征戰,他在清開國史上的赫赫功名也随之更為突出。
清入關後,佟圖賴奉旨調任漢軍鑲白旗固山額真,他與固山額真巴哈納、石廷柱等揮軍入山東,先後招降山東境内4府、7州、32縣,功績不凡。之後,他奉命移師赴山西,奪取太原城,又招降山西境内9府、27州、141縣。得勝返歸京師後,朝廷恩旨賜賞400兩白金。不久,佟圖賴再随豫親王多铎發兵人河南,追剿李自成農民軍于黃河岸邊屢破其餘部,毀其營栅,獲戰船15艘,并最終攻克河南全境。
翌年(1645年),清軍大舉南下,佟圖賴也率師而進,全力收複江南之地。他首先在揚子江(長江)擊敗明水軍,後又克據揚州、嘉興各府城,因功進世職二等梅勒章京(梅勒章京滿語為副都統)。并賜賞蟒服、30兩黃金、1500兩白金。順治五年(1648年),佟圖賴被授為“定南将軍”,與固山額真劉之源率左翼漢軍各旗駐紮于寶慶,打退馬進忠等抗清武裝的進攻。
第二年,鄭親王濟爾哈朗統大軍征湖廣,佟圖賴再次随軍進剿。他與固山額真碩詹等分兵赴衡州,在對陣戰鬥中斬殺明總兵陶養用,攻克該城。随後,佟圖賴即乘勝出兵,擊破城南明将胡一清,并追逐其軍至望公嶺、山峪口,連續敗敵,迫使明軍退入廣西境内。
當時,胡一清領軍在距全州30裡處立6營,以抵抗清兵,佟圖賴則與努山、阿濟格、尼堪合軍奮擊,大破其營,遂一舉攻下全州城。此後,佟圖賴領兵駐守衡州,多次出兵擊退抗清武裝的圍攻,确保了守地穩固。
順治八年(1651年),佟圖賴奉召回京,世祖皇帝福臨親自設宴慰勞,授其禮部侍郎官職,複調正藍旗固山額真,後數次蒙恩賜封世職累進至三等精奇尼哈番(子爵)。亦正是在同一年,12歲的佟佳氏被選入後宮中,成為福臨的一名妃子。可以說佟佳氏在此時能夠入宮為妃,與其父佟圖賴在建國戰争中的卓越表現有直接關系。
順治十三年(1656年),佟圖賴上疏順治皇帝,以自己年老疾病,懇請歸家休養。福臨深念佟圖賴開國征戰之勞苦,特旨恩準,并命加太子太保銜名,以原品休緻。兩年後(1658年),佟圖賴在家中去世,卒年53歲。順治帝福臨聞訊震驚,辍朝緻悼,傳旨賜予祭葬贈少保銜,仍兼太子太保,賜谥号“勤襄”。
佟圖賴在清入關前明清之戰中立有功勳,及入關後平定中原、掃清江南的南明勢力統一全國的大業中,均為清王朝立下汗馬功勞,他又以孝康章皇後佟佳氏之父身份,在生前與死後皆享受封爵和榮譽。
佟圖賴死後3年,即順治十八年(1661年),順治帝福臨崩逝,由佟圖賴的親外孫玄烨登基繼位,這使得佟圖賴及佟佳家族得以進一步承受皇室給予的恩遇和榮光。康熙十六年(1675年),佟圖賴被外孫玄烨追贈為一等公爵,并由其長子、玄烨舅父佟國綱承襲此爵位。
至雍正帝胤鎮繼位,複推恩追封佟圖賴之父佟養正為一等公谥号“忠烈”,賜祀昭忠祠,與佟圖賴并加太師銜。雍正二年(1724年),雍正帝胤禛又傳旨敕建佟圖賴專祠,并親賜匾額,題書“功崇元祀”至此,佟佳氏家族在清王朝的地位已達到輝煌的頂點,成為當時最著名的名門望族和舉國矚目的皇親國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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