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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更新时间:2024-10-03 23:56: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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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4月24日,“夾縫男孩”鄭海洋在北川新縣城自己的家中。新京報記者 浦峰 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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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8日,鄭海洋在北川新縣城裡。 新華社記者 張帆 攝

27歲,2008年“5·12”特大地震發生時,就讀于北川中學高一(2)班。身處廢墟夾縫中超過22小時後被救出,雙腿高位截肢,被媒體稱為“夾縫男孩”。

4月27日下午,鄭海洋坐在輪椅上,重回新北川中學校園。他穿梭在從宿舍前往教學樓上課的學生中,任憑一張張稚嫩的臉投來好奇的目光。

路過操場,他瞥見七八個男生在草坪上踢足球,忽然開玩笑說:“真可惜,我都沒來得及在新操場上踢個球。”

2008年5月12日下午14時28分,汶川發生8.0級地震,位于北川老縣城内的北川中學“L”型教學樓出現垮塌,全校遇難師生共781人。鄭海洋所在的2007級高一(2)班共69名學生,幸存者僅16人。

17歲的鄭海洋身處廢墟夾縫中超過22小時,在被救出的那一刻,他在縫隙中擺出一個“勝利”的手勢,露出一個笑臉,因此被媒體稱為“夾縫男孩”。

幸存的同學中,還有為同學舉吊瓶的“抗震救災小英雄”李陽、“假小子”羅夕(化名)、“街舞男孩”李明坤等。

時間流淌,從北川中學畢業後,他們像蒲公英的種子一樣四散各地,在不同城市中打拼,獨自與過往做抗争、求和解,聯絡時斷時續。

他們的人生軌迹,終究因地震而變得與衆不同。

十年

“曾經以為,17歲,我會在北川中學的廢墟下失去生命,而後,現在,我坐在輪椅上,用以前從來不可想象的方式,感受這個世界……”

——鄭海洋《廢墟下的22個小時》

鄭海洋家客廳書櫃的相冊裡,還保留着地震時他在夾縫中比劃勝利手勢的照片。那時的他1米83,瘦高,平頭,笑起來有着痞痞的喜相兒。

4月26日下午,初次拜訪鄭海洋時,他戴着寬邊方眼鏡,圓臉,嘴角淺淺帶笑,顯得斯文而内斂。

他端坐在輪椅上,因高位截肢,牛仔短褲沓拉出來一截。他調侃自己胖了,與那個笑容青澀的少年相差甚遠,“但還是帥的。”

在北川新縣城某個新建的小區内,他正與父親商量着要在這套130平米的新家裡添幾盆多肉植物。家裡65寸的小米電視、藍牙環繞音響也是他精心添置,“這樣看NBA籃球賽才痛快嘛。”這幾天,他正為騎士是否能晉級半決賽捏一把汗。

晚間出門吃飯,他坐在輪椅上,靠兩隻手臂推着輪椅兩側的手輪圈前行,遇到小區内上下低矮的路牙,他靈活地将輪椅轉180度,倒着下行。

走在北川新縣城裡,規整的住宅樓、車流稀少的馬路、偶爾出現的兩三人群、與人齊高的樹木,都在彰顯着嶄新的氣息。然而,小城居民多是從老北川搬來的地震災民,百米内總能遇上相識的長輩。

這些年唯一難改的習慣是失眠。以前是身體和精神的雙重困擾,夜裡兩三點才能入眠。後來是慣性所緻。情緒起伏時,他幹脆一個人出門散心,在馬路邊兜轉。

輪到工作日,他便自己叫一輛順風車坐到成都,和公司員工一起開會,談論業務。

去年3月,他和四個合夥人共出資50萬創立了“假先生”APP,緻力于幫助殘疾人康複,通過連接社區、康複中心和醫生,為患者提供免費的線上診斷和康複方案。

為了盡快争取到第一輪300萬的融資,他輾轉北京、上海等城市,參加創業比賽、與創投公司談投資,發表路演等,像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一樣忙碌充實。

鄭海洋說,可能十年對每一個經曆過汶川大地震的人都有特定意義。“當我們這一代幸存的90後不可避免地被拿來與同齡人比較時,至少我也想證明自身的可能性和可塑性。”

前幾日,鄭海洋收到北川中學同學李明坤的婚禮請帖。今年二月,李明坤在上海結婚并定居,他計劃在5月26日,回北川補辦一場婚宴,“趁這機會,大家好好聚一下”。

同一時間收到請帖的同學李陽準備辭去綿陽的工作,去一家藥企的遵義分部做銷售。前兩日,他接到入職通知,臨走前約鄭海洋出來喝一杯。

這一年,在北京讀研的羅夕即将畢業。趁着五一假期,她回北川看望鄭海洋,“我六月就回成都工作了”,她拍拍鄭海洋肩膀,讓他多請吃飯。

十年就這麼不經意撞進他們胸口,來不及反應。每個人都感慨,時間太快,地震發生時的每一幀畫面還牢牢刻在腦海中,一轉眼卻要跨入而立之年。

生死

“吊車終于開始擡我身上的闆,一塊石頭被擡走,太陽光突然刺進來迫使我立刻閉緊了眼,我當場就想縱聲大哭,光芒如此耀眼,這一刻仿如重生,我是多麼想活着,看一看外面的世界。”

2008年5月12日下午兩點,67位北川中學高一(2)班的同學坐在五樓教室裡,這一節是楊漢德老師的政治課。

二十多分鐘過去了,坐在後門邊的鄭海洋把書立在課桌上,埋着頭昏昏欲睡。

14點28分,教室一陣搖晃,持續幾秒,頭頂一些細碎的粉末和顆粒掉了下來。

楊漢德老師猜測是地震,他正考慮是否繼續上課,就感受到更強烈的震感,像是沖浪時接連湧來一浪比一浪高的波濤,“人根本站不穩”。

一位同學大叫“地震了,快跑。”鄭海洋和一些男生相互推擠着到了後門,才發現門是關閉的。

每個人都極力求生。

這一瞬間,天花闆張裂、垮塌,碎石、磚闆和房梁向下砸來,地面和牆壁的縫隙刹那裂開,窗戶的玻璃碎片飛濺,伴随着慘叫和救命聲,所有人急速下墜。黑暗代替了那一刻所有的記憶。

醒來時,鄭海洋發現自己的雙腳已經被掉下的天花闆死死壓住。旁邊還有他的同桌廖波。

彼此的存在成了他們延續生命的動力。“沒關系,即使我被救出去,我也不會走,我會留下來陪你的,等到你被救出後,我們再一起進醫院”,廖波對他說。這讓鄭海洋“認定了這個兄弟”。

那個噩夢連連的夜晚,鄭海洋說,疼痛讓他産生太多次放棄的念頭,但聽說民兵和吊車已趕到附近,求生欲讓他條件反射般地留給外界一個微笑。

記者為他拍攝了照片,圖片迅速在網絡走紅,無意中促成鄭海洋的“成名”。“夾縫男孩”的标簽跟随他至今。

被埋在廢墟下的其他同學,有的死去,有的重生。在鄭海洋獲救之前,廖波身上兩塊石闆被移除、座椅被鋸掉而救起。坐在教室靠窗一側第三排的女同學羅夕,在第二天早晨六點多,被救援人員用電鑽破碎她身上的水泥鋼筋而獲救。

地震發生時,因去縣委禮堂參加五四青年表彰大會的李陽和李明坤,僥幸逃過一劫。他倆壓在頭頂的天花闆很快被救援人員移開,兩人走回學校,看到了廢墟。

去年5·12,鄭海洋在微博上發表了一篇《廢墟下的22個小時》的文章,描述了地震發生至自己被救出的22個小時裡,廢墟下的他和身邊九個同學的生死故事。

這篇收獲263萬點擊量的文章寫于2009年。發表前,這段記憶塵封八年,他從未開口對人訴說。

傷痛

“右腳要利用自己的力量腳尖先着地,然後輕輕地擡腿,邁出的步伐也不要太大,十厘米就好,着地的時候要用腳後跟先着地,将右腳的膝關節牢牢鎖住,接着就開始邁左腿……”

——摘自鄭海洋日記

再醒來時,鄭海洋已失去雙腿。第一周,他不知道自己是高位截肢,幻肢痛讓他忍不住想去撓腳趾。

神經疼痛在清創手術後逐漸加深,每天吃完兩片止痛藥,鄭海洋還是疼得整夜睡不着覺。輪到醫生給傷口換藥,他幾次把放在嘴裡的小木條咬斷。

一個多月後,有同學統計2班幸存學生的名單,多數傷者分布在重慶、武漢和北京的醫院裡,其中,三四個人肢體殘缺。相似的情形發生在大多數人身上:手術,發燒,意識不清,失眠交替發生,然後轉向康複。

在其他人學着重新站起來走路時,鄭海洋開始嘗試使用假肢。

一副假肢30-40斤,他需要借助平衡木才能站立行走。每步最多前行10厘米左右,走了不足500米,大腿根部肌肉便隐隐疼痛,每隔一天,縫合處的皮膚便磨爛蛻皮。

2008年底至2009年5月,高一(2)班的同學們陸續回校。

“學不進去,每天胡思亂想,可是又想和同學們待在一起。”發呆之餘,鄭海洋迷上了韓寒書裡“離經叛道的那股勁兒”,每天晚上,他在電腦前記述地震前後的個人經曆,兩年寫了近十萬字。

“原來我可以用這樣的方式直面災難和摧殘”,他不再總想着命運不公,傷痛被書寫出來就沒那麼疼了,留下的疤痕說不定讓這塊皮肉更結實,沒什麼不好。

同學羅夕,右手不能活動,便用左手練字。她堅持在電腦上玩《勁舞團》遊戲,刺激手指活動,一學期後,她單手赢了鄭海洋好幾局。

走在路上,羅夕總會想起自己每晚牽着父親的手一起散步,躺在沙發上讨論球賽,看槍戰片……連撒嬌的權利還沒學會使用,她失去了想一直陪伴的人。

地震時,李明坤的父親被壓在縣财政局樓下,遺體未找到。高三那年5·12,李明坤撥打了父親的電話号碼,竟然接通了,接電話的是一個鹽亭縣的陌生男人。李明坤打車過去,買回了這張被重新啟用的移動卡,“那是我爸的東西,想拿回來。”

重回學校的第一年,他們每周末都在校外聚餐,聊得興起也會笑起來。隻是,地震這個話題,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跳開,生怕刺痛彼此的神經。

他們曾作為高一(2)班的幸存者們拍過一張合影。13名同學站在操場上,彼此緊挨在一起,第一次在鏡頭前露出笑顔。

重生

“我青春的任性已經無法讓我在校園裡學着老虎的樣子縱橫跋扈了,我變成一隻乖巧小貓。”

在朋友眼中,輪椅上的他曾是個憂郁少年。

曾經,北川中學高一(2)班是重點班,鄭海洋早早确立了志願,報考成都電子科技大學的計算機專業;後來,他因成績下滑,去了天津一所職業技術學校讀大專,學電子商務。

地震後結識的長輩伸手拉了他。幾位長期志願幫扶的叔叔阿姨幫他解決上學費用,籌集創業資金,陪他安裝假肢和做康複訓練,從外地飛到成都為他過生日……“我足夠幸運了”,他說。

身邊人的陪伴和鼓勵,讓他慢慢找到了自己想做的事。

複診常去康複機構和醫院,他察覺到,假肢交易市場上信息不對等,殘障人士通常無法獲取自己需要的假肢信息和優質的購買渠道。

猶豫再三,他從運營兩年的網站辭職,着手創立了為殘疾人提供康複和挑選護具的網絡平台。

自從2015年開始創業,時常有記者詢問他的近況。隻要有人登門拜訪,不管是要求他反複叙述地震的場景,還是為逝去的表妹寫信,他有求必應。

“我沒關系啊”,他重複這句話,“現在聊起來沒那麼沉重了。”随即又低頭腼腆一笑,承認接受采訪也是出于宣傳創業項目的考慮。

變化在緩慢顯現着。近幾年,鄭海洋的笑容更多出現在照片外的世界。話少,喜歡獨處的他關閉了QQ,和朋友去北京看周傑倫演唱會,參加隔壁班5·12紀念的同學聚會,唱K,逛街,看電影……

回望

“以前的自己畏懼死亡,現在我開始慢慢解構死亡,讀懂死亡的另一層含義,死亡并不意味着一切都消亡了。”

今年清明節,鄭海洋又回到老北川縣城遺址,追悼遇難的同學們。

老縣城遺址裡,随處可見歪斜的五六層建築,殘缺的樓房,政府辦公單位樓前豎起了遇難者牌子,道路兩旁木欄杆上插着一朵朵純白幹花。一公裡外,北川中學那片廢墟已被草坪覆蓋,草木繁茂,與遠處低矮的山脈連成綠茵茵的一片,盎然春意蓬勃而出。

地震後十年,鄭海洋和他的同學們在不同的城市重啟人生。

曾在廢墟中為他鼓勁的同學廖波,被救出後左腿高位截肢,現已結婚生子。

同學李陽,作為享受國家政策的抗震救災優秀少年,高考前十天被保送至上海交通大學,“人生的路就是這樣了”,李陽比劃了一個上升的手勢。在他看來,“誰也不能一直活在過去,要向前看。”

羅夕則躲得遠遠的。在外讀書六年,她從不與同學交流自己的經曆,“不願提起過去,怕人施舍同情”。

五一假期,她回到北川,29攝氏度的氣溫下,她身穿黑色的長褲長袖,怕手臂和腳踝處延伸的深褐色傷疤令人感到不适。“夏天也這麼穿,習慣了。”

今年5·12是羅夕研究生畢業答辯的日子,她想答辯順利結束後,再找時間去老北川祭拜父親。

鄭海洋依然念舊,心情糟糕時,他還會給一位去世三年的志願者“楊叔叔”發微信,會突然跟羅夕說前幾天心情不好。今年3月底,他發了一條朋友圈,希望聯系上志願者小雨,那個曾在地震後陪他康複、給他輔導英語功課的女孩。

去年8月8日晚9點19分,九寨溝發生7.0級地震。鄭海洋在家裡,感受到與九年前5·12第一次搖晃相似的震感。那十幾秒裡,他隻想了兩件事:1.這次地震不算大,不用跑;2.新買的電視機會不會掉下來?

他沒有一絲心慌,“無感”,他輕飄飄地說。

夜裡,他卻夢到了地震的場景,整夜沉浸在好幾個斷續的夢裡。原來的同學們聚在一起聊天、喝茶、打麻将,他已記不清有些人的姓名,親切感卻沒變。

夢裡有人叫他“戳男”,這是屬于鄭海洋的外号。以前,他總在班上開玩笑說自己是超級大帥哥,說着還要加一個曾在地震中擺出的耍帥手勢。

隻有在他的夢裡,北川中學2007級高一(2)班還“活着”。在另一個平行時空,遇難的同學們都長大了,還是當年的模樣。(新京報記者 趙蕾 北川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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