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一百單八将,非奸即盜。這話說得或許有些一竹篙打翻一船人,但要說梁山一百零八條好漢都是好人,似乎也是睜着眼睛說瞎話。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三人相聚還能生出四個心眼兒,梁山五行八作三教九流無所不包,出幾個極品壞蛋也沒啥奇怪的。
梁山上好人少惡人多,但并不能說梁山一個好人都沒有,咱們今天的話題,就是來聊一聊除了魯智深、武松、林沖、石秀、史進之外,梁山還有幾位好漢能算好人?
花和尚魯智深是梁山第一好人,甚至可能是唯一的好人,這一點讀者諸君都不會有太大的争議:拳打鎮關西、桃花莊上說姻緣、火燒瓦罐寺、野豬林救林沖、單打二龍山,魯大俠走到哪裡,都是鋤強扶弱行俠仗義,如果他不算好人,那麼梁山一百單八将乃至整個宋朝,也就沒有好人了。
有喜歡雞蛋裡挑骨頭的說魯智深也曾酒後鬧事醉打山門,但我們說的是好人而不是聖人,從種家軍提轄軍官變成無酒無肉的和尚,如果還能安之若素,那就不是有血有肉的英雄,而是不食人間煙火、超凡入聖的神仙了。
魯智深喝得下村醪劣酒,也吃得下砂鍋狗肉,這樣接地氣的俠客,在不發怒的時候,看起來就像憨厚腼腆的鄰家大哥,吃了潑皮幾頓酒肉,也感覺很不好意思:“什麼道理,叫你衆人們壞鈔。每日吃他們酒食多矣,灑家今日也安排些還席。”
魯大俠是真把大相國寺的偷菜潑皮當成肩膀頭齊的弟兄了:“叫道人去城中買了幾般果子,沽了兩三擔酒,殺翻一口豬,一腔羊。那時正是三月盡,天氣正熱。智深道:‘天色熱!’叫道人綠槐樹下鋪了蘆席,請那許多潑皮團團坐定。大碗斟酒,大塊切肉,叫衆人吃得飽了。再取果子吃酒,又吃得正濃……”
魯智深請客,大手筆而且熱情周到,半醉的潑皮要讓魯智深表演禅杖助興,魯智深也毫不推辭:“智深道:‘說的是。’自去房内取出渾鐵禅杖,頭尾長五尺,重六十二斤。衆人看了,盡皆吃驚,智深接過來,飕飕的使動,渾身上下,沒半點兒參差。衆人看了,一齊喝采。”
魯智深甯肯餓着肚皮跟生鐵佛崔道成、飛天夜叉丘小乙拼命,也不忍心搶瓦罐寺老和尚的稀粥。這要換做黑旋風李逵,可能連鍋都端走了。
魯智深一向不肯欺淩弱小,如果在上梁山前遇到正在作惡的李逵,肯定會打得他萬朵桃花開,讓他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李逵是幸運的,他躲過了魯智深那要命的拳頭,武松也是幸運的,他跟魯智深結成生死兄弟,心中的戾氣也消磨了很多,在招安問題上,也有了自己獨到的見解。
有人說武松血濺鴛鴦樓殺了幾個馬夫、丫環,屬于濫殺無辜,不能算是好漢和好人。但是這個問題要換一個角度來看:當初張都監阖府上下一起陷害武松,那個“玉蘭”更是毒計的重要一環,倒在武松刀下的“下人”都是參與者和幫兇,至少也是明哲保身知而不言。
武松當時已經走投無路,如果放過一個活口,就會被官兵更早追殺,所以他血濺鴛鴦樓做得十分徹底,似乎也不必過于苛責——換做其他好漢處在武松的境地,也不見得會比武松“仁慈”。
武松除了有争議的血濺鴛鴦樓,剩下的就都是行俠仗義了,他逃難途中夜走蜈蚣嶺,也沒有失去俠肝義膽:鬥殺飛天蜈蚣王道人後,繳獲的一二百兩金銀,全都揮揮手送給了素不相識的落難女子。
武松的内心深處是充滿陽光的,尤其是他打虎獲得一千貫賞錢後,做出的事情那叫一個敞亮:“小人托賴相公的福蔭,偶然僥幸,打死了這個大蟲。非小人之能,如何敢受賞賜。小人聞知這衆獵戶因這個大蟲受了相公責罰,何不就把這一千貫給散與衆人去用?”
在北宋徽宗政和、宣和年間,蔡京等六賊賣官鬻爵明碼标價,一千貫能買兩個通判官帽,或者也可以像林沖那樣買一把絕世寶刀。
武松打虎之前流落江湖,身無分文寄居柴進屋檐之下,受盡了冷言冷語冷風白眼,但卻沒有消磨骨子裡那種“視金錢如糞土”的英雄豪氣。
梁山一百單八将中,最不把功名利祿放在眼裡的,第一個是花和尚魯智深,第二個就是行者武松。
前面咱們說過,好人不等于聖人——世上原本就沒有什麼聖人,是人就不能十全十美,武松不完美,但卻是一位快意恩仇的真英雄,說他是梁山好人之一,魯智深也不會有反對意見。
如果梁山隻有魯智深武松這兩個好人,他們就未免有點太寂寞了,咱們放寬标準來尋找,就會發現豹子頭林沖、九紋龍史進、拼命三郎石秀這三位好漢,也是可以跟魯智深武松做朋友的。
林沖因為在發配前休妻而廣受質疑,還有人說他是為了保全自己而将妻子推向了高衙内,這個問題也要從兩方面來看:其一,林沖休妻是不想讓她背上“罪囚家眷”的污名?其二,按照大宋律條,林沖發配,妻子可以随同前往,林娘子為何不與丈夫一起上路?
林沖屬于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處于他那個職位和生活環境,讓他痛打高衙内甚至高俅,那顯然是不可能的——即使林沖想痛打高衙内,他夫人也不允許:“我又不曾被他騙了,你休得胡做。”
林娘子對林教頭說話,語氣比較強硬,換做其他人,可能會很不舒服,但是林沖卻忍下了這口氣,娘子不放他出門,他也沒有靠蠻力硬闖——林夫人是老張教頭的女兒,她會不會武功,一直令人疑惑:林夫人也算是武功世家之女,為啥不三拳兩腳撂倒小潑皮出身的高衙内?
林沖和林娘子不是打不過高衙内,而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林沖雖然是很受高俅器重的教頭,穿的也是六品以上的武官綠戰袍,但是在紫袍金印多如狗的京城,六品官比芝麻綠豆也大不了多少,他們隻能期盼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
林沖和林娘子都是受害者,我們甚至可以說林沖是一百單八将中唯一被奸臣逼上梁山的良家子弟——秦明、盧俊義、朱仝等人,都是被宋江坑上梁山的。
如果不被陷害,林沖就有機會像丘嶽、周昂那樣挂着軍職出征,幾場仗打下來,晉升為殿前司、侍衛親軍馬軍、步軍三個衙門的都指揮使、副都指揮使、都虞候,那就位列“殿前九帥”,高俅也拿他無可奈何了。
誰坐在林沖的位置上,也不見得能處理好與高俅的關系,而九紋龍史進和拼命三郎石秀則沒有林沖那麼多牽挂,所以他們該出手時就出手:為了替素不相識的畫匠王義打抱不平,史進隻身潛入華州城行刺賀太守;為了營救素未謀面的玉麒麟盧俊義,石秀手持鋼刀從高樓縱身躍下,把官兵砍了個人仰馬翻。
史進可石秀可以為了義氣而舍棄生命,如果評選梁山五大好人、好漢,半壺老酒認為他們絕對比美髯公朱仝有資格入選——有人說朱仝是梁山三條或兩條半好漢之一,可是我們翻爛了水浒原著,也沒發現他做過什麼好事。
朱仝身為郓城縣馬兵都頭,原本應該以緝拿賊寇為己任,但是他先放走了晁蓋,又放走了宋江,最後連插翅虎雷橫也放了。如果宋朝的公門中人都像朱仝那樣吃裡扒外,老百姓還有活路嗎?
郓城縣官匪一家貓鼠同眠,宋江、朱仝、雷橫都是縣令的虎伥、盜賊的内應,沒有一個忠于職守,說他們是好人,魯智深可能不置可否,鐵面孔目裴宣卻一定會站出來反對。
且不管魯智深裴宣對朱仝雷橫如何評價,今天最後要請問讀者諸君的是這樣兩個問題:如果以人品為标準評選梁山五位英雄好漢,哪些人能入選?除了魯智深、武松、林沖、史進、石秀,梁山一百單八将中還有幾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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