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在家噼裡啪啦的敲着鍵盤正起勁兒，一個遙遠的老朋友發來微信寒暄，開始就是些“在不在啊”“你最近怎麼樣呀”“現在在哪裡呢”“做什麼工作呀”這一類無關痛癢的話，手上忙着，就恨不得過一個世紀再回複那些微信。有種人雖然很久沒有聯系，但隻要他一說話，你就很想怼他，也不知道是什麼體質。

朋友微信上絮絮叨叨的說着現在的生活、工作，我有一句沒一句的搭着話。這麼多年，我們的聯系總是斷斷續續的，少則幾個月，多則幾年，都在經曆各自不同的人生。可能是沒有成家的原因吧，朋友說的問題、困惑，我實在無解，他也習慣了我永遠隻作為聽衆。

上次見面是兩年多以前了吧，後來我還特意很不厚道的有感而發寫了一篇文章，名為《苦瓜》。

一直不喜歡吃苦瓜，覺得那醜陋的外形、苦澀的味道總是讓人難以對它産生興趣，所以不太能理解為什麼總有那麼一部分人對它有偏愛。

朋友戀情受挫，心裡煩悶，于是陪他一起吃飯喝酒。貌似大多數男人們相信，美酒是解除相思的最佳解藥。我喝着橙汁他喝着酒，我保持着清醒聽着酒後恍恍惚惚的他開始吐槽。分手的原因無外乎就是，女孩兒與前任糾纏不清了一段時間之後，最終對他痛下殺手，頭也不回的走了。朋友說自己用盡了辦法去挽回，我看來他做得卑鄙；朋友說自己痛恨女孩兒的前任，我告訴他從此以後你也是她的前男友了；朋友說自己窩囊輸給一個男人兩次，我覺得可能他倆才是真愛；朋友說自己是這場愛情的犧牲品，我說他頂多算是炮灰。

朋友自顧自地喝着酒，我盯着桌上的一盤清炒苦瓜發呆。那是我第一次點苦瓜這個菜，原因不詳， 可能隻是單純的覺得朋友失戀後的那張臉确實跟苦瓜很像很像，而這張臉，我也有過。沉默過後，朋友二話沒說，拿筷子夾了一大口苦瓜放進嘴裡，聽着他的咀嚼聲，我心驚膽戰，生怕他噴我臉上。他卻皺着眉頭咽了下去，我悄聲問他，你還好吧？他又是二話沒說，端起酒杯，一飲而盡，說了句，真TM苦。

廢話，苦瓜苦瓜，能不苦麼？

“我現在的心情就跟這苦瓜一樣，又苦又澀”，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突然說了這麼一句，還真讓人意想不到。

一直以來見慣了的是他屁颠屁颠為他的女友做這做那，從來都是百依百順，但明眼人都知道，在感情裡，這種不平衡的關系向來持續不了多久的。愛情走到最後，即使是一個曾經對你很好的人，但是在對方不愛你的時候，會連一個等你改變的機會都不給你，還有全身散發出來的那種絕情，會讓你覺得可怕甚至無法相信。

那頓飯到最後，我也硬是沒下筷子去夾一口苦瓜。

後來接到這個朋友的電話，說是找到了可以結婚的對象，對方很好，他很高興，要普天同慶就給我打來電話，我的第一反應是，他有病。我們聊了很多，隔着電話都能感到他的神采奕奕、眉飛色舞、太不要臉。通完電話，我無奈的笑笑，但是從心底為他高興，算是苦盡甘來了。

從前住在哈爾濱中山路附近一個老舊的小區，那一年的日子，就是一個人上班下班吃飯睡覺，偶爾約一下朋友或是去表姐家找她聊聊天，屬于我的就是我那一堆書和一間按月付費的出租屋。四面牆都是臨時的，我甚至不敢留一點與記憶有關的東西。

小區附近有一條小街，我經常去小街旁的一個小飯館吃飯，是一對老夫妻開的，現在也不知還在不在。之所以經常去是覺得老人家不容易，但其實我這種浮萍一樣的人又哪裡過得舒坦。雖然店面很破舊，飯菜也沒有那麼好吃，但一個人實在懶得做飯，老夫妻和藹慈祥，小屋裡很是幹淨，相對于周邊那些烏煙瘴氣的小館子，那裡簡直是世外桃源。

我記得我在那裡點過一次清炒苦瓜，當時老人朝我笑笑，我不知道他為什麼笑。菜上來時，第一口吃得我眉頭緊鎖，比做數學題還痛苦。許是看不下去了吧，老人給了我一杯水，喝了點兒水果然就沒那麼苦了，一瞬間竟然覺得還不錯。然而，還是沒能戰勝自己，那盤苦瓜，老人拿回廚房給我加了兩個雞蛋一起炒了。很奇怪，苦瓜還是苦，但卻絲毫沒有影響雞蛋的味道，妥妥的君子菜無疑了。無論其本身的味道怎樣，都不會影響和它一起搭配的食材的味道，不同辣椒那麼霸道。老人跟我說，很多人剛開始吃苦瓜都不喜歡，慢慢就喜歡了，上了年紀的人更是喜歡。最後，那些苦瓜我也沒吃幾片。

我查了很多關于苦瓜的資料，好處比比皆是，卻隻記住了它去火，想到刺激味蕾的苦澀，還是很難喜歡上那種味道。

對于苦瓜，存在一個頗有禅意的回答。

苦瓜，又叫半生瓜。

半生瓜，半生以前，人俱覺得苦澀難食；半生以後，才識其清涼甘香。

我喜歡半生瓜這個名字，許是我太矯情，但總覺得比苦瓜要好得多。

其實仔細想想，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都是這樣。苦瓜的苦，從未變過，變了的是我們，是時間，是際遇。多年以後，痛苦已然過去，生活的苦澀中總會品出藏着的清新與甘甜；多年以後，陪伴你的也許還是那個他（她）或許不是，但這都不重要了，因為想要的幸福已經在身邊，我們永遠不知道當時的痛對于今天是好是壞。

有的人，有些事，如風

這樣吹過

清涼，柔和

或放肆

再吹過來的

就知道，已不是

那事

那人

心血來潮，又聽了一遍陳奕迅的苦瓜，也許在這個年紀和閱曆皆不足的時候去談論“半生”這個話題，會體現出一種淺薄之感。隻是希望，日後倘能有幸窺探到歌詞中智者心境的時候，回頭看這一路的足印，仍能保留有一份青春時代的印記。

願我們出走半生，回眸之時，笑容裡仍有少年時代的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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