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紅棗樹

不知什麼時候，上班的大院子裡零零星星的栽了幾棵棗樹，有兩棵正好在辦公室窗外的花園裡，擡頭就能望見。每年春天細雨綿綿的季節，透過玻璃窗戶，看它們悄無聲息的發芽，夏天裡看它們生機勃勃地長葉，直到秋天葉子變黃，随風飄落，最後剩下光秃秃的枝丫。雖然已經幾年的光景，卻一直沒有看到它們開花，當然也就沒有結過果子，更無從知道它們是屬于哪一個品種的棗子。每當空閑的時候，望着窗外，常常會想起家鄉的紅棗樹。

家鄉的紅棗樹：圖片來自網絡

故鄉皂李位于魯北大平原，是無棣、沾化、陽信三個縣交界的地方的一個小村子，幾十戶人家。村子據說是始于明朝，三個李姓的兄弟看中了這塊風水寶地，遷到了這塊地方。他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耕田墾荒，娶妻生子，至今已生生不息養育了幾代人。童年的記憶裡，村裡包括我們鄰村有很多棗樹，房前屋後，田間地頭，沿河兩岸，一行行，一片片，一棵挨着一棵，煞是喜人。不知最初的村名“棗李”是不是因此而得名。

家鄉的紅棗樹：圖片來自網絡

故鄉的棗樹品種主要是金絲小棗，還有鈴棗、婆棗、躺棗。偶爾能見到幾棵酸棗，酸酸甜甜的，但棗核大果肉少，據說酸棗仁是可以入藥的。棗樹發芽的時間比較晚，春天來了，桃樹杏樹梨樹，花兒競相綻放，可棗樹還是穩穩當當的，沒有一點兒動靜。像一個還未睡醒的老人，光秃秃的枝丫在春天曠野裡倔強的矗立着。直到四月中下旬清明左右，經過幾場春雨的滋潤，光秃秃的枝頭一夜之間冒出許多嫩嫩的新芽，遠遠望去，一片新綠，讓人倍感清新。在春天溫暖的陽光下，嫩芽不幾天就長成一片片橢圓形的葉子。一群群從寒冬裡複蘇的家雀，在樹枝上叽叽喳喳興奮地跳來跳去。

家鄉的紅棗樹：圖片來自網絡

芒種前後，也就是麥子熟了的時節，棗花才開始盛開。說是盛開，其實棗花開得一點兒不張揚，但花香濃郁，沁人肺腑，惹得蜜蜂嘤嘤嗡嗡的飛來采蜜。每當這個季節，本地或外地的養蜂人，便選一處高地，搭一帳篷，安營紮寨。蜜蜂早出晚歸忙着采蜜，勤勞的養蜂人也整天忙忙碌碌，收集花粉采集花蜜，這就是北方地區這個季節特有的棗花蜜，營養豐富，香甜可口，棗香濃郁，堪稱人間美味。

家鄉的紅棗樹：圖片來自網絡

童年的時候，除了房前屋後包括自家院子裡的，其他地方的棗樹都是屬于大隊裡。每年棗子紅了的時候，隊裡會安排專人看護那些棗樹，防止有些村民偷偷摘回家。說是看護，其實村民在樹下伸手摘幾顆棗子吃還是沒有問題的，隻是怕有些村民大把大把的弄回家，那樣就控制不了局面了。記得父親就接過幾次這樣的差事，我們姊妹幾個膽子小，不敢去外面的樹上摘隊裡的棗子，就常常眼巴巴的盼着父親回來給我們帶幾顆棗子解解饞。但父親一直比較小心，從來不去摘樹上的棗子，每次都會撿幾顆落在地上的棗子帶給我們。父親說，那些掉落在地上的大部分都是熟透了的，更甜，不拾起來也是糟蹋了。在那個物質匮乏的年代，就是這一小捧紅棗，也足夠我們姊妹幾個期盼和歡欣鼓舞的了。

家鄉的紅棗樹：圖片來自網絡

後來分了隊，村裡每家每戶不但分到了地，還分了十來棵棗樹，我們家算起來有二十多棵。那是因為分樹的時候隻算成年長棗的大樹，夾在兩棵大樹之間還不長棗的小樹不算數量。父親很細心的呵護着那些小樹苗，時常去地裡的給它們培培土，像莊稼一樣施施肥。那些小樹苗幾年功夫都長成了大樹，郁郁蔥蔥的，每年秋天收獲很多的紅棗，雖然多賣不了幾個錢，但也是惹得不少鄉鄰們很是眼紅。

家鄉的紅棗樹：圖片來自網絡

最初棗樹雖然分給了每家每戶，但并不算是個人的。有些不太自覺地村民為了讓棗樹多結些果子，每年就狠命的甲樹。這裡說的甲樹是為了提高棗樹坐果的一種工藝。方法是在樹幹上先用鐮刀刮一圈老樹皮，寬約2cm，深度以露出韌皮部為度。再用開甲刀或菜刀在刮皮處繞樹幹環切兩道，深達木質部，将兩切口間的韌皮部剝掉。作用是阻止光合作用産物向根部運輸，提高地上部營養水平，緩解枝葉生長與開花坐果對營養競争的矛盾，從而提高坐果率，時間一般是在春天棗樹發芽以後進行。本來棗樹結果也是要分大小年的，也就是盛果一年，休養一年。如果每年都甲的話前兩年的确能多收點果子，可後期棗樹會越來越不旺，最後就累死了，即使勉強發了芽也是面黃肌瘦，不結棗子了。村民們就把那些棗樹砍掉賣了或者弄回家當柴燒了，然後撺掇着隊裡重新分。父親很是心疼，也很氣憤，但又不忍砍下那些親手培育起來很茁壯的棗樹。所以，再次分樹我們家就少了很多棵，這麼倒騰了幾次，最後一次分樹隻剩下了四、五棵老樹，看起來也是有氣無力的，葉子發黃，明顯的營養不良，也長不了幾個棗子。再到後來，地裡的棗樹越來越少，我們家也隻有老家院子裡的那棵棗樹了。後來由于父母跟我住進了城裡，老家院子裡的棗樹也多年無人管理，隻剩下老屋每年伴着它寂寞的發芽，開花，結果，最後熟透了的棗子落滿一地。就這樣年複一年，日複一日，這也是後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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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半紅棗，八月十五滿紅棗。農曆的七月份，樹上小棗朝陽的一面已經半紅了，這時的小棗糖分還沒有上足，但已經有了甜味。到農曆八月份，地裡的玉米、大豆、谷子熟了，紅彤彤的棗子挂滿枝頭，這時的北方地區晝夜溫差加大，正是小棗上糖分的季節。這個季節的棗子清脆甘甜，吃一個甭提有多美了，尤其是有露水的清晨。不上學的星期天，我們都會早早的去村外棗樹下轉轉，深吸一口帶着甜甜棗香的微涼空氣，專挑那些紅得發紫的棗子摘下來放在嘴裡。有些已經熟透了落在地上的棗子，我們像寶貝一樣的撿起來帶回家蒸着吃。這些上足了糖分的棗子果肉緊實飽滿，洗幹淨放鍋上一蒸，滿滿的糖心，那真叫一個甜！

家鄉的紅棗樹：圖片來自網絡

八月十五前後，村裡各家各戶就開始準備開杆打棗了。打棗是個大工程，需要全家出動。一般都會選一個我們孩子們不上學的星期天，早早的吃過飯，扛着杆子，提着籃子，推着吱吱扭扭的獨輪木車。随着打棗杆子噼裡啪啦的揮舞，熟透了的棗子紛紛落在還沒有收完的莊稼地裡。我們一邊忙着撿，一邊忙着找那些熟透的棗子塞進嘴裡一飽口福。這種收獲的喜悅之情至今曆曆在目，難以忘懷。打下來的棗子推回家，和玉米、大豆、谷子晾曬在各家各戶的院子裡，整個村莊都洋溢着秋收的喜悅。

家鄉的紅棗樹：圖片來自網絡

秋收過後，大地一片空曠，秋分時節播種的麥子已經開始發芽。這時的棗樹葉子已經發黃并開始陸陸續續的落了。喜歡到田野裡玩耍的我們，常會去樹上找落下的棗子，一般每棵樹總會找到一兩顆。運氣好的話有時會碰到一整枝十幾顆的棗子，那是打棗的時候還青的一些棗子，如今紅了，高高的挂在枝頭，随風若隐若現。農村的孩子個個身手不凡，從地上撿一個土坷垃，或者找一截枯枝，準确無誤的投下來。或者三兩下爬上樹，小心翼翼的摘下來，像是撿到寶貝似的，然後滿足的享受着秋天最後的快樂。

家鄉的紅棗樹：圖片來自網絡

長大以後外出求學，參加工作，轉眼已離家多年。結婚成家後父母也都跟我進了城，每年很少有時間回老家，兒時的快樂也再影蹤難尋。每年的秋天，都會特意去農貿市場尋找家鄉的棗子，卻總是很難買到。有時偶爾能碰上一個半個賣本地小棗的，放在籃子裡也就那麼一點點，吃起來也沒有之前家鄉的味道了。市場上更多的是來自新疆的品種各異的幹棗，雖然這些棗子也是核小肉厚，甜度很高，但我總感覺沒有家鄉的小棗果肉飽滿，吃在嘴裡甜香醇厚口感更好。和賣棗的大叔攀談起來，賣棗子的大叔說：這些年村裡年輕人都出去打工掙錢了，地裡沒有幾棵這個品種的小棗了，大部分都嫁接成更加脆甜的冬棗品種了。冬棗雖然吃起來口感更好，但隻能吃鮮的不能曬成幹棗貯存。大叔這一點點小棗也是老家院子裡摘下來的，自己吃不完，能賣幾個錢算幾個錢。望着大叔那歲月滄桑的臉，一種怅然若失的感覺油然而生。工業化時代，年輕人大部分進了城，沒有人願意留守農村繼續過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生活了。多少年以後，農村将會是怎樣一種景象？曾經生我養我的故鄉是否還會依舊？都說葉落歸根，可我們這一代人老了以後能歸根何處？

家鄉的紅棗樹：圖片來自網絡

家鄉那棵紅棗樹，伴着我曾住過的老屋，有過多少童年的往事，記着我曾走過的路。當初離開家的時候，棗樹花香開滿枝頭，每當我孤獨的時候，就想起家鄉的一草一木。紅棗樹，家鄉的紅棗樹，兒時我愛過的戀人，現在你身在何處。紅棗樹，家鄉的紅棗樹，随着那蹉跎的歲月，你是否依然花香如故。這是歌曲《家鄉的紅棗樹》裡的歌詞，應該說每一句都寫進了我們的心裡。也許是年齡大了的緣故，每當深情悠揚的音樂響起，總是忍不住感慨萬千，常常會想起家鄉的紅棗樹，想起兒時曾經的快樂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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