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國家行動的因果源自三要素:利益、安全和榮譽。
利益是行動的動力,安全是動力的反饋,而榮譽則是利益和安全在民間的投影。
利益和安全是國家考慮的問題。
但國家之所以存在,皆因共同意識基于個人的影響,而這影響的投影就是榮譽。
榮譽感是粘合人心的必然。
所謂的民意,或許就是如此。
(榮譽感)
今日回想這話,依舊讓我心念無比,欽佩之情油然而生。後來讀書漸多,在閱讀鐵血宰相俾斯麥傳記時,又讀到了另外一句話。
俾斯麥認為,決定國與國之間關系的主要因素是,“共同的意識形态以及外交政策的指向目标也就是現實利益”。
這裡又說了兩個關鍵詞語!第一是:共同的意識形态。
第二是:現實利益。
這話咋理解咧?
如果今日德國領導人明白這一點,或許就不會跟随美國起舞成附庸了吧?
但一切事物皆有其歸因,意識形态和現實利益對照政治老師說的國家行動三要素”利益、安全、榮譽”也恰如其分。
利益是什麼?基于現實存在的核心關切。
安全是什麼?或許就是某種正确,也就是意識形态。
至于榮譽?則是某種正确的思想集合。
這思想集合讓民衆有了共識,也很有可能倒逼出執政者的不理智行動。
那麼“共同意識形态”在外交中的價值到底在哪裡,是否一成不變?
這裡我們有必要看看曾經的俾斯麥故事,還有一場戰争的應對,在繼續思考。
(俾斯麥)
在俾斯麥《思考與回憶:俾斯麥回憶錄》中,有這麼一段話:1849年,奧地利帝國處在十萬火急之中,沙皇尼古拉派遣十五萬軍隊支援她,幫助她重建了君主的權力,既不提任何利益與補償,也不提兩國間有巨大争議的東方問題和波蘭問題……
這種無償付出的友誼已經超出利益政治的範疇,隻有基于共有的君主專制原則才能解釋……
這場戰争,發生在拿破侖戰争之後,當時的歐洲君主制國家,也有個某種正确。
那就是維護歐洲君主制,防止法國大革命在歐洲所傳播的革命理想,讓歐洲處于均勢制衡格局之中。
(拿破侖時代)
基于此,才有神聖同盟的出現。1815年神聖同盟成立之初,參與國隻有沙皇俄國、奧地利、普魯士三國,次年英國覺得同盟很好,雖然自己是君主立憲制國家,也吵吵嚷嚷要加入,英國加入後沒幾年,複辟的法國波旁王朝也選擇了加入。
最後,這神聖同盟,就成了涵蓋歐洲五大強國的最強國家組織。
那麼連接神聖同盟紐帶的又是什麼?
且看他們初開始的内容:三國屬于上帝統治下的“同一家庭的三個分支”,三國君主以“手足之情”,“互相救援”。引導臣民和士兵保衛宗教、和平與正義,要求人民遵守教義,恪盡職守。
這高大上的語言,是不是有今日那味了?
這就是某種正确,在歐洲最早的诠釋。
(當時歐洲版圖)
具體到沙俄幹涉奧地利的戰争也是如此。
奧地利帝國是當時歐洲的一個多民族君主制國度,因為帝國皇室是著名的領土縫合怪,聯姻達人哈布斯堡家族。就讓這個帝國一直有分裂的隐憂,特别是在大革命傳播了新思想之後,這隐憂就更大了。
維系哈布斯堡家族統治地位的,是在思潮沖擊下漸漸過時的“君權神授”理論。
這樣的帝國其實是和沙皇俄國,這個有土地收藏癖好的國度不對盤的。
因為太過松散,一忽悠就有分裂可能。
從這個角度可知,奧地利帝國對于沙俄特别警惕,這也是一戰前兩國在巴爾幹争鋒相對,最後引發一戰的曆史根源。
但是在那一刻,沙皇俄國卻能不要任何報酬,用國家軍隊幫助奧地利帝國,無疑是一件值得尋思的事情。
(神聖王亞曆山大一世)
要弄明白這件事,就要看當時歐洲的大背景,進而反思現在。這大背景就是革命思潮的風起雲湧,還有各種運動的席卷歐洲。
這風潮成了超越國家利益的存在,也成了動搖歐洲君主制的最大威脅。相較于現實的國家利益,君主制的安全無疑更重要。
因此,才有了奧地利和沙皇俄國放棄國家利益的互相配合。
拿破侖戰争前,奧地利最牛外交家梅涅特能不顧國家利益,也要參加反法同盟,進攻拿破侖,讓更大的威脅沙俄成為自己盟友。沙皇俄國,能放棄領土訴求,在奧地利遭遇危機後,出兵平叛都是是如此。
那一刻的沙俄和奧地利,就是典型的基于意識形态聚合在一起的盟國,擁有一個共同的目标和某種正确,扼殺歐洲的革命運動,維護君主制,讓歐洲均勢制衡。
(克裡米亞戰争)
那麼這基于神聖聯盟的特殊關系,為何疏遠到反目成仇咧?答案是,國家實力的此消彼長,還有共同目标在時間沉澱後發生了改變。
這是一個度量問題!
當國家利益超越了自身安全需要後,雙方的關系就會發生逆轉。
基于此,才有了沙俄在1956年克裡米亞戰争中的慘敗。
當年的沙俄,當了幾十年歐洲憲兵後,國内問題多多,眼見不轉移國内矛盾,不進行擴張,就要出問題了。于是,慣于戰争的沙俄,選擇了向奧斯曼土耳其動手。
這一動手,宛如捅了馬蜂窩。
因為沙皇俄國這一次,是準備直接将影響力擴張到地中海和巴爾幹半島,訴求的是英法奧的核心利益區。
這也讓神聖同盟存在的基礎根源。
均勢制衡格局被破壞了!
沙俄成了遊戲規則破壞者,這也讓維護君主制這個曾經的某種正确,失去了效用。
國家利益變的比集體安全更重要,因為如果遷就集體安全,就意味着沙俄的做大,讓歐洲失去均勢,最後威脅變的更大。
于是,在英法奧三國聯合進攻下,沙俄成了悲催的失敗者。
(降維打擊)
一場科技層面的降維打擊,讓沙俄明白了自己落後于時代,一場西方慘敗,也讓沙俄将進攻目光盯上了東方,大清遭殃了,更讓痛定思痛的沙俄,開啟了農奴制改革時代,開始了追趕的節奏。
德國首相俾斯麥在看過這段曆史後,清楚地認識到,國家利益和集體安全之間的界限,這個度的把握,考驗政治家的智慧。
這反思,也在後來指導了俾斯麥的行動,進而有了一場高明的外交謀劃出爐。
(俾斯麥)
那就是火中取栗,用一場堪稱教科書一樣的方式,玩轉普法戰争。德國崛起是影響歐洲的大事件。
随着德國的崛起,曾經的歐洲霸主法國漸漸失去了往日的光輝。
這點,可以從雙方實力對比數據看出。
1820年拿破侖戰争結束沒多久,普魯士的人口僅僅隻有法國的三分之一,可到了普法戰争爆發的1870年,完成兩次王朝戰争的北德意志聯邦(普魯士)人口已然達到了法國的80%左右。
人口對比之後,普魯士的鋼鐵産量也在1870年超過了法國。
這讓本就以勇武著稱的普魯士,憑借更少的人口,擁有了一隻超越法國的軍隊。
一時間,法國人驚呼,自己曾經的小領居,咋滴成了龐然大物。
以至于拿破侖三世的皇後都不止一次地念叨,害怕自己,“入睡時還是法國人,而醒來時則成為了普魯士人”。
這狀況咋說咧,等于是歐洲霸主法國患上了“恐普症”,就連王後都是患者。
(拿破侖三世)
基于此,才有了普魯士總參謀長老毛奇的自信。他對俾斯麥說:老俾啊,你老别擔心,我算過了,隻要開戰,我能百分百确定擊敗法國人。
一聽這話,俾斯麥心裡有底了。
但深谙神聖同盟故事,也明歐陸均勢制衡規則的俾斯麥明白,這件事不能操之過急,不能給其他大國留把柄,不能讓自己的國家,因為某種正确,成為犧牲品。
這某種正确,就是歐洲不能出現獨霸一方的超級大國。
曾經想這樣做的國家是法國,于是他被輪番打擊,成了拿破侖三世時代的熊樣。
後來想這樣做的國家是沙俄,于是一場克裡米亞戰争,讓沙俄成歐洲衆矢之的。
咋做咧?俾斯麥思索片刻有了辦法。
主動進攻不可取,這等于公然宣布自己的野心,也容易受到其他強國的幹涉,最後讓德國被群毆。
那麼,用榮譽倒逼的方式,讓法國人忍不住進攻不就行了嗎?
(相似的故事)
之前說過,決定國家行動的三要素是,“利益、安全、榮譽”。利益是切身關注,這安全則有國家安全和某種正确兩個意味在内,至于榮譽,則是基于民意的的集合,彙總而成的一種力。
如果當時的俾斯麥不管不顧,主動發起戰争,會如何?
答案是,他可能收獲需要的國家利益,完成德國的統一,但更大的可能是,會因為集體安全的制約,遭遇歐洲其他大國,特别是英國基于歐洲均勢,而帶領進行的一場群毆之中,這樣的狀況,如果戰敗了,又何談榮譽?
普魯士如此,法國要是主動進攻會如何?
作為歐洲的守成國家,法國其實處于一種特别尴尬的狀态,不遏制普魯士發展,法國将一步步沉淪,但遏制政策行不行,法國皇帝拿破侖三世心裡沒底。
可驕傲的法國人,卻因為長久的歐洲霸主虛幻感,還有與生俱來的驕傲,看不起暴發戶普魯士,這等于榮譽感拉滿,很容易被挑釁。
民意容易被挑釁,就成了俾斯麥避免當出頭鳥,引發某種正确,讓法國成群毆對象的可能,于是就有了一場頗具算計,引發德國和法國兩國民意的外交行動出爐。
(普法戰争)
1870年,法國國王拿破侖三世,派使者觐見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在會面中要求威廉一世承諾:普魯士的利奧波德王子放棄西班牙王位。
又是西班牙引發故事,讓我想起了著名的西班牙王位繼承戰争。
唯一區别是,當時的守成國是哈布斯堡家族,進取國是法國國王路易十四。
一看這要求,威廉一世為了避免戰争,口頭上答應了法國人的要求,卻拒絕了法國人要求白紙黑字出書面承諾的無禮要求。
做完這一切後,威廉一世發電報給俾斯麥,傳遞了消息,然後給了他是否對外公布内容的權利。
為何要這麼做?因為威廉一世知道,自己睿智的首相會利用好這個文件。
果不其然,俾斯麥拿到了電闆後,就進行了一輪閹割,用隐去關鍵字的方式,讓整個電文顯得特别傲慢,向是拒絕了拿破侖三世的要求一樣。
做完這一切後,他又通過渠道将電報内容知會給了法國媒體。
這事被捅出去後果然點燃了法國人的怒火,在無數媒體報道後,原本就對普魯士強勢崛起特擔憂的法國人鬧了起來。
說法國遭遇了羞辱,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可事實的真相是,威廉一世特别注重外交禮儀,電報文字也經過斟酌和修飾,毫無半點傲慢。
但民意從來不是理智的,特别是善于鬧騰的法國人,當他們紛紛叫嚣說教訓一下野蠻的普魯士時,拿破侖三世也糾結了。
知道法軍底細的他,知道法軍準備不足,但民意洶湧讓他不得不有反應。
(俾斯麥)
于是法國人倉促的在1870年7月19日宣戰普魯士。這就是俾斯麥的算計,用幾個字眼的改變,就利用了法國人民意,收獲了防守反擊的戰略和戰術優勢。
這就是史上著名的“埃姆斯電報事件”。
電報事件後,準備多時的普魯士軍迅速行動,僅用一個多月時間,就在色當包圍了法軍主力。
9月2日,10萬法軍被圍拿破侖三世投降。
9月4日,巴黎爆發革命,法蘭西第二帝國滅亡。
随後普魯士占領巴黎,鎮壓了革命。
走過凱旋門的威廉一世,在凡爾賽宮加冕稱帝,建立了德意志第二帝國。
至于法國,在遭遇羞辱後,還被迫割讓了阿爾薩斯和洛林,支付了大量的賠款。
這場戰争的勝利,就此奠定了改變歐洲70多年的德國,也讓歐洲迎來了新霸主。
(最凡爾賽的加冕)
那麼具體到這件事,俾斯麥高明在哪?也能用三段論說透。利益上:普魯士擊敗法國,是核心國家利益,隻有擊敗了法國,才能掃清普魯士崛起和德國統一的最後阻礙。
安全上:當時歐洲的安全格局是不能一家獨大,基于此,最高的算計是兩強争鋒兩敗俱傷,誰赢了,誰是規則破壞者。這也是俾斯麥不願宣戰,反而鼓動法國人根源。那麼如何鼓動的!
則跟榮譽有關。
榮譽上:俾斯麥巧妙的煽動了法國人的民族自豪感,達到了脅迫控制法國外交政策的目的,用民意倒逼政府行動,最後幹了荒唐事。
也就是說,深谙曆史的俾斯麥,真就用縱橫捭阖的外交智慧,獲得了利益,打破了共識,讓對手犯錯。
這其中接連被擊穿的少,就有某種正确和民意。
這狀況,可謂跟克裡米亞戰争中沙皇俄國做派相似,但結果卻截然不同。
其中起關鍵作用的就是民衆心願。
民意有多重要?參考拿破侖戰争中戰無不勝的法軍,參看耶拿戰役慘敗後,所有歐洲國家都開始進行榮譽國家改革就懂了。
(大國崛起)
這也和今日的世界局勢向類。現在崛起的,強大的,後來追趕的,發展起來的國家,從歐洲到亞洲,無一例外都是榮譽感極強的國家。
但很多東西用的時候如何好,反噬的時候,也是讓人吃不消的。
這就是雙刃劍效應,這點也可以驗證今日時局。
因為守城國和後進國都是民族情緒最敏感的國度。
守成國民衆,會因為對衰落的恐懼,會心神不甯,變得敏感。
比如,普法戰争中的法國。
後進國民衆,會因為對崛起的期盼,會變得狂熱,變得敏感。
這個時候,就必須要警惕類似俾斯麥這樣的對手,用反向輸出的方式,行陰謀詭計之實,最後讓熱情變成了壞事。
以史為鑒,再看今日格局,讓我想起了一個德國網民的話。
一個德國網友在《我們是不是最白癡的國家?》一文中寫道:我們關閉了所有的核電站, 關閉了燃煤發電廠,不再投資可再生能源,建造天然氣發電廠,建設北溪2号,然後關閉它,停止進口俄羅斯天然氣.....
這一切是為了什麼?答案是遵從所謂的正确,用這樣的方式維護自己維系不了的集體安全,用作籌碼,也讓自己被牽着鼻子走。
然後,前幾天兩條管線被炸了,這籌碼突兀的沒了,重啟都沒辦法了。
這事,在有管道時或許還有回旋餘地,可現在回旋餘地都沒了不說,巨大的能源缺口,也讓德國最賺錢的工業生産遭遇了緻命打擊。
德國從美國還有其它國家進口的高價能源,會讓電費暴漲,也讓德國工業成本大幅度增加。
電費在工業成本中占比大緻在10%左右,漲價一倍等于成本增加20%,漲價三五倍咋整?企業能活下去嗎?
那麼這樣的狀況等于什麼情況?答案是觸動了德國的核心利益關切。
這關切背後,是德國網友的文章:《我們是不是最白癡的國家?》漸漸成為國人共識。
然後嗎,就是考驗智慧的事情了。
不知為何,這個時候特别佩服曾經的默克爾。
行文至此,讀者們是不是多了更深一層的思考,如果有的話,就别多說,多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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