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崔方春

人，到了餓得肚子咕咕叫，甚至是直不起腰來的時候，凡看到能夠入口的東西眼晴可能會發出藍光。兒時的一段經曆，當時若有人能看到我眼睛的話，也許就是這樣。

1960年是我國三年自然災害最嚴重的時期，饑餓成為人們的最大威脅。在這年8月一個酷熱難耐的中午，不到八歲的我與母親各背着一梱豬草路過生産隊的玉米地，又累又餓實在走不動了，就坐在地頭歇息。

一停下腳步，饑餓蟲越發厲害起來，不斷地撓我的心攪我的腦，在肚子裡咕咕亂叫。我半倚着草梱一動也不動，可嘴裡有氣無力地老嘟囔:“饑困，饑困。”

滿臉汗水滿臉愁容的母親看看我，又看看地頭正在灌漿的玉米棵沒有說話......這時，母親可能是無話可說，也可能是從心裡就不想說什麼。因為，解決孩子的饑餓是她眼前的首要問題。

沉了一會兒，母親好像明白了什麼，用她那滿是老繭滿是泥的右手指了指一棵纓子有點幹的玉米，對我說:“孩子，掰個棒子吃吧。”

在那年頭，一旦被人抓住，偷集體的東西是會被批被鬥被遊街，甚至會被打壞打死的。這樣的例子，在我小小的記憶中絕不是一個兩個。由于害怕，我沒有動手，但眼睛卻死盯着那棵玉米，死盯着棵子上那個綠皮的玉米棒子。

這時，母親又說:“膽大點兒。我去前面看着人(也就是“放風”的意思)，你快點掰快點吃。”母親往前走了十幾米，站到了路邊。

突然，我好像膽子一下大了許多，站起身走近那棵玉米。饑餓終于讓我鼓起了勇氣。哆哆嗦嗦地伸出了不曾偷過東西的兩隻小手，用全身力氣拉下玉米棒，又使勁擰了兩圈兒。“咔吧，咔吧”，一個鮮嫩的玉米棒子就被攥在了手裡。

這時，我的心突突地跳個不停，像要從嘴裡蹦出來。因為，怕被人抓住。因為，我從不偷東西！

拿着掰下來的玉米棒子往地裡走了幾步，我很快剝去青皮，摘掉纓子，蹲在地裡大口大口地啃了起來……那個香啊，到現在也沒有找到合适的詞語形容它。特别是那淡淡的，黃黃的，甜甜的乳狀的汁，讓我終生難忘。

在六十年後的今天，在母親節來臨之際，回憶這段往事，回憶自己過世三十三年的母親，我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

母愛最可敬，母親最偉大！ （圖片選自網絡，感謝原作者）

作者簡介：崔方春，山東青州人，從事銀行工作41年，退休職工。山東省散文學會會員。2016年，出版35萬字個人傳記《往事記憶》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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