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裡江山圖》局部
物道君語:
少年不需要解釋,正如美不需要解釋,是靠其自身就能征服人心的東西。
2021年故宮博物院出品了一出舞蹈詩劇,《隻此青綠》,背後演繹的故事正是北宋名畫《千裡江山圖》。
這幅畫,2017年《國家寶藏》的第一期選的是它,2008北京奧運會唯一露面的國畫也是它,近一百年來,展出次數僅三次。
圖|故宮博物院 ©
有人說,因為用了寶石顔料石青石綠繪制,千年不褪色。有人說,隻因畫家是一位十八歲的少年,希孟。
“在《千裡江山圖》中,我分明看見一位美少年,他不可能老。他正好十八歲。長幾歲、小幾歲,不會有《千裡江山圖》。”
疑惑的是,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都沒有翻過幾座山?淌過幾條河?又如何能畫出千裡江山?
《千裡江山圖》長卷
《千裡江山圖》是宋徽宗朝的一幅畫,與《清明上河圖》是同時期的作品,但面積比它大四倍,高半米餘,長近12米。
觀賞它的方式,猶如蔣勳所言,“長卷”打開,一手撥,一手卷,一章一章觀賞,直到12米的盡頭。奇妙的是,即使平視看畫,卻像站在高處,俯瞰千裡江山。
《千裡江山圖》主峰
從《千裡江山圖》的最高山廬山出發,周圍是一座座錯落的山峰密林,中間薄霧彌漫,層層延綿到山腳,直到白冠樹木清晰可見。
各中有四疊雙瀑,每一疊生兩瀑,從高處一疊一疊滾落山腳,如同白練飛流。中間一道廊橋穿瀑而建的,裡面有兩個小白人,正對坐閑話。
有隐秘在高山旁的屋舍,似某個隐居深山的人,不願被外界打擾。越往下走,人煙漸起,驢隊從後山而來,屋舍人家自平地延綿出去,有人灑掃庭院,有人落日卸船歸家。
從廬山擡頭遠望,則是另一番景象。湖面開闊,水波蕩漾去到另一邊,空中有飛鳥掠過,似乎也要翺翔到對岸。
島與島之間,連接一道超級跨江大橋,兩端尖小,中央是一座開闊的十字亭,供往來之人歇息度假。
《千裡江山圖》跨江大橋
正如陳丹青在《局部》說,少年的世界是全息的世界。畫中有屋舍舟船,群山大起大伏,叢林層次繁複,往來衆人卸船卸貨,哪怕一顆鵝卵石,畫家都将其紋路描繪得詳細可見。
但我們也回到最初的疑問:一個十八歲的少年,都沒有翻過幾座山淌過幾條河,未曾見過世界全貌,如何能畫千裡江山?
也許所謂千裡江山,未必是走過千山吧!就像老人,這一生渡過橋,搭過船,爬過山,登過頂,人生的腳步越走越厚,然而走過千山萬水,卻更懂得舍去,隻取一瓢。
少年正因沒淌過幾次水,沒爬過幾座山,沒走過千山,才會胸懷江山,沒登過高山,才不會高山仰止。
《千裡江山圖》AR科技
解開希孟的身份,宛如解答一個謎題。
關于他的資料曆史上隻有兩處。《千裡江山圖》上蔡京的題跋有一處:
“政和三年閏四月八日賜。希孟年十八歲,昔在畫學為生徒,召入禁中文書庫,數以畫獻,未甚工。上知其性可教,遂誨谕之,親授其法,不逾半歲,乃以此圖進。”
這是一個少年,隻有名字,花了半年時間,在十八歲時就已畫成這幅長卷。
圖|故宮博物院 ©
另一處在清朝人的筆記,其中說到希孟姓王,且二十出頭便離世,《千裡江山圖》是他留下的唯一的存世畫作。似乎他的一生就是為了這幅畫而來,畫成身退。
于是當我們打開這幅畫,尖銳的山石是最藍最青的那一翠,有時小畫家一層層不耐其煩地暈染,很均勻,卻有時直接用石青往上“怼”“堆”或“疊起來”。
“好狂!”沒有老手畫家的瞻前顧後,也不懼廢顔料的珍貴。
可是小畫家又細膩,一遍一遍把孔雀石碾磨成粉,又調和成綠玉一樣嫩的顔色,鋪在植被豐富的山頭。
再看山腳的土色,褶皺的赭石色,山頭綠玉色,峰頂耀眼石青。冷與暖,厚與薄,輕與重的對比,好像天上來一束光,普照千裡。讓這個世界有明有暗,有光有影,有左有右。走進希孟的千裡江山,仿佛走進一派激昂燦爛的大好春光。
青綠,隻屬于少年。
它是青蔥,是繁盛,是少年的意氣風發。或許正是十八歲的人生,太容易沉浸在燦爛裡,才會留下一片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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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有人說,《千裡江山圖》不是宋畫,而是清朝畫家造假。
畫家韋羲以《千裡江山圖》和宋代的《江山秋色圖》中的“鵝卵石”做了證明:
“這兩幅畫大山大水裡小小的鵝卵石,竟然連紋路都細緻地畫出來,這種事情隻有宋人才幹得出來。後來的畫家開始偷工減料,畫個圈圈,點幾個點點,甚至連河灘都不畫了。”
《江山秋色圖》沙灘和鵝卵石
在少年的畫中,故宮研究院研究員餘輝,還發現了一個奇迹,當将《千裡江山圖》的景點連成“之”字形的交通路線後看到:“這幾乎是北宋時期,從閩東南去開封的最佳路線。”
從閩東南沿海出發,路過洪州(今江西南昌),到達了廬山、鄱陽湖,在九江順長江到達潤州(今江蘇鎮江),再沿着大運河坐船進入汴河,最後來到了宋都,開封。
于是畫裡有閩東南沿海的礁石、浪迹線、沙灘,有在唐宋開放的仙遊九鯉湖的“三疊瀑(希孟經過聯想畫出了四疊瀑)”。見到碳酸鹽岩溶蝕成的溶洞群,畫下來,見到蘇州長橋也畫下來。
《千裡江山圖》礁石
《千裡江山圖》溶洞岩地貌
有人疑問,少年會不會沒有走過,而都是“老師”宋徽宗教的呢?餘輝的回答是:“宋徽宗教不了這個。”
畫中有許多值得玩味的細節,這些必然是畫家本人見過的,或生活中的,才能細微畫出一個船夫收蒿的力怎麼發,動作傾斜又該幾度。
少年的眼睛是不一樣的,好像一個攝像頭,他好奇、動心、熱情地觀察這個還沒認識多久的世界。認為什麼是美,就傾盡功力,用最貴氣的色彩,用最細膩的筆觸,描摹出來。
一個人心中必然有着這樣的壯闊,才會描畫壯闊。一個人心中必然有着這樣的心氣,才有心力畫出一條漫漫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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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丹青說:“他降生在中國山水畫的黃金時代,他的黃金時代是十八歲”“又有一個宋徽宗親自給他調教。”
也許正是因為宋朝,丹青不負少年郎。
于是,九百年後,那勃勃的青綠山水,勃勃的宋人心氣,還能狠狠擊中今天的我們的心靈。
參考資料:
《百問千裡》 餘輝
《千裡江山圖》:如果王希孟長壽 韋羲
《千裡江山圖:别人的18歲,活了900年!》 春梅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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